“殿下为何忽然……….”
时间仿佛过去了许久，久到北宫辰以为绿袖不会开口时才听见她轻声开口。
绿袖说不下去，声音异常艰涩，这一天果然来了吗。
满院的酒气弥漫，还有北宫辰身上浓烈的酒气，绿袖想北宫辰怕是醉的不清，醉酒之人说的话怕是不能信。
“殿下，你醉了，莫要胡说了，绿袖扶你回去”
绿袖想从北宫辰怀中退出，身前人却没有动。
“绿袖，黄粱美梦虽烈，可却是我酿的，我此时尚且清醒，所说的话也非醉语”
他的话听在绿袖耳中虽断断续续，可语气却很清晰，北宫辰不要她了，换一句话说是不再需要她了，在北宫辰怀中的绿袖脸色渐渐发白，她死命的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的情绪暴露出来。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似乎连胸膛中的心跳也感受不到了。
“绿袖，这么多年多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以前到底是我自私”
他说着话，却没有放开绿袖，可那句话到底只说了半句，以前到底是他自私，以为自己能照顾眼前的人一辈子，在她母妃死后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女子，虽是主仆，却如姐姐一般。
其实她也只长了他几岁而已，她是母妃身边的贴身宫女，自小时候便在抱夏殿中伺候，是跟他一同长大的人，虽然他们的身份不同，可他从未将她当做下人过。
母妃还在时，她是小丫鬟，母妃走后，她便成了照顾他，陪伴他的姐姐。
他和无忧都是不离不弃守在他身边的人，他想让他们都过的好，可是此次去西越，却是不能带他们去了。
“殿下，绿袖能问原因吗”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似是再也忍不住了，却强压住了眼中的水渍，从北宫辰的怀中退了出来。
十几载，她头一次敢抬起头去直视北宫辰的眼睛，北宫辰却没有说话。
“殿下为何不说话”
“我只愿你和无忧过的幸福”
为绿袖找个疼爱他的夫君，是他唯一能想到能让她幸福，让他放心的方法了。
“什么对奴婢来说是幸福，殿下想必从来都不知道”
她的语气终于带上了几分责怪的味道，垂下头，掩饰住脸上的情绪和眼中复杂的情愫。
“绿袖，你在怪我吗”
北宫辰终于从绿袖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不同，心底忽的一颤。
“您是主子，绿袖是奴婢，绿袖怎么敢怪殿下，娘娘去世前将殿下托付给绿袖，绿袖原以为能守得殿下娶妻生子，百岁无忧，如今想必是殿下不再需要绿袖了…………..”
她似是再也说不下去了，袖中的拳紧紧的握着，眼角有清泪流下，落地无声。
“你………..”
北宫辰扶起了绿袖的脸，看着她满脸的泪痕，艰涩的开口，心中颤的厉害。
他第一次看见眼前人哭，还有一次便是在他假死跳崖的崖边，她满脸的泪痕，失魂落魄的站在崖边。
若不是他去的及时，她也许已经从那处跳下去了。
北宫辰的心一阵一阵的发紧，他伸手拭去了绿袖脸上的泪痕，却什么话也没说。
院中又起了一阵秋风，两人之间一阵沉默，绿袖忽然白着脸抬头：
“昔日我奉娘娘之名照顾殿下，如今若是殿下以主子身份命令绿袖嫁人，绿袖莫敢不从”
她的声音艰涩异常，颤抖的厉害，似乎说的很是艰难，说完便不再垂眸，静静的看着北宫辰眼睛。
北宫辰眼角的泪痣，再一次红的发烫。
“好，那我便以六皇子的身份命令你，听从本王的安排”
北宫辰说的很慢，也很平静，绿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那一瞬间只觉院中的风冷到了骨子里。
一阵风过，院中秋海棠瓣瓣飘落，竟有几瓣随风飞舞落到了两人站立的凉亭里，平添几分萧瑟之意。
“好，既然殿下开口，奴婢自当遵从安排”
绿袖终于笑了起来，眼泪却流的更欢了，她想再开口求求他，求他不要赶走她，不要不要她，想告诉北宫辰她想一直留在他身边，可她微张的嘴角最终抿了起来。
将那一腔的话全都咽了回去，化作了她忍也忍不住的眼泪。
她其实也有自尊，她不想在他面前连最后的自尊也没有，让他看轻。
她无权无势，也不倾城倾国，只是一介卑贱的丫头，她的情又如何配的上眼前无双的人。
“你莫哭……..”
北宫辰眼中的不忍和难过被他掩饰的很好，他的手却忍不住再次伸向绿袖素白脸上的泪痕，向为她擦掉那令他心中生闷的泪珠。
可他却被激动的绿袖推了一把，原本就有酒意，有些昏沉的北宫辰被推了一把一个踉跄撞上身边的柱子，然后酒意上头，猝不及防的昏睡了过去。
绿袖一惊，忙跑了过去接住来了北宫辰倒下的身子，自己也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
怀中是睡着的北宫辰，绿袖看着怀中人轻轻皱起的眉头和一张苍白好看的脸，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他怎么能不要她呢，怎么要让她嫁人呢。
她是抱夏殿端妃的贴身丫鬟，她是端妃入宫那年救下的幼童，便跟着她进了宫，说是伺候端妃，其实倒是端妃在照顾她。
那时候她四岁，端妃受宠怀孕，她便每日守着她的肚子，那个美丽温柔的妇人说他的肚子里孩子以后会跟她一起玩耍，让那时在宫中无什么同龄人玩伴的她很是开心，每日都守着。
其实端妃带她进宫，着实废了一番功夫，一个黄花大闺女，遴选入宫自然不可能带着一个四岁的孩子。
善良的端妃便去求了当年的赵尚书，说是若不想办法带她进宫，她便不听他的话，无奈的赵尚书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最后她便跟着端妃进了宫。
对了，那时一同进宫的还有尚书府的一个老嬷嬷，华贵而荒凉的皇宫里是端妃将她二人照料。
后来，端妃肚子里的孩子终于出生了，是个很好看的小男孩，可待那孩子出生后，她却不能再靠近他了，宫中的教习嬷嬷说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鬟怎能随意的靠近尊贵的皇子。
她一旦靠近，被发现了轻则呵斥，重则藤条加身，可她是真的很喜欢娘娘生下的孩子。
所以那时候的她，没少受到责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