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问的不过是平常问题,问她是不是西越萧家人,柒想了想答了一句是也不是。
面前老者的眉头果然皱了起来,他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是也不是。
柒默了一瞬,说自己外在皮骨是可内在魂魄却不是。
老者像是第一次听到了那样的话,微微一怔,细细思索过后猛然睁大了眼睛,神情很是惊讶。
柒知道他听懂了。
“快将你的手伸过来”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物,巴掌大小,柒见过,是祝巫一族推演所用的星盘。
她很自觉的将手放了上去,可那星盘却一点变化都没有。
“怎么回事”
他的星盘竟然推演不出眼前人的命运,这让老者更是惊讶。
“先生是祝巫族人?”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先生不都猜到了吗,至于我的身份恕我不便回答”
柒抽回了,神色淡淡。
“罢了罢了,天意有时可测,有时又深不可测,不过这一切估计都是天意”
他收起了星盘,开始打量起了柒来,越看越觉得惊心动魄,果真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他也明白了那日在君阳山顶算不出的变数是什么。
变数,是天的变数,也是人的变数。
“先生将天意挂在嘴上,可是什么都测得,既然知晓天意,那请问先生这两国战争何时结束”
老者恢复了平静,淡淡的看了柒一眼,对她的故意挑衅并不生气。
他说快了,马上就要结束了。
这些,他还是测的出来的。
马上就要结束了吗,那最好不过了。
“扯了这么多,先生还没告诉我北宫岁的事情呢”
老者见她脸上有些急迫,笑着喝了口茶缓缓开口。
“他与墨飞小子都是老夫的徒儿,几个月前,老夫算出他有难,便去将他救了回来,老夫救回他时他已伤的很重,十分的虚弱”
“那他如今的身子是什么情况”
“体内的血气几乎流失殆尽,近乎可以说是危在旦夕,老夫给他吃了些药,暂时保住了性命,这里是琼州,离君阳山近一些,药材多一些”
老者说完叹了口气。
柒问她为何不带北宫岁直接回君阳山。
君阳山不是神山吗,老者摇头。
他说他原本是想带北宫岁回君阳山治病的,可他的身子实在太弱了,君阳山高寒险峻,常人上山都很困难,何况是重伤的病人。
他怕北宫岁经不住折腾便将他琼州住了下来,一面联系墨飞一面给他治病。
老者是见过大风浪的人,语气十分的平静,柒却听的心惊胆战。
她握了握拳。
“敢问先生什么叫体内血气几乎流失殆尽”
“那孩子应当是流血太多了,他用他体内的血救了你,相当于以命换命,如何能不虚弱”
以命换命,她呼吸一窒。
老者又叹了口气,他说他自小看着北宫岁长大,还未见他如此不计后果过。
柒心底滚烫。
她孤独许久,从来都没有被人如此珍视过。
珍视到愿意拿命去换。
何况还是北宫岁那样的人。
可他的血到底为何那般独特。
老者看出了她的疑惑,声音沉了下去。
他说十三年前北宫岁被皇室送上了君阳山,那时对外宣称是皇子重病上山求药修养。
其实他不是重病,是中毒了。
那毒虽然不会对还是孩子的他造成生命危险,可却会随着他的长大而加深的。
那时他一人独居君阳山顶,皇室之托不能推辞,于是便收下了北宫岁和墨飞,还有那些随从他们上山的皇宫侍卫们。
而北宫岁体内的毒也是北宫岁某一次贪玩受伤,他为其诊脉时发现的。
可他试过了所有的解毒之法却都不能将他治愈,君阳山最高的山岩上长着药效极好的珍贵雪莲,便是传说中的圣山雪莲。
他采了雪莲练成药,为他服下,可喜的是那毒终于去了几分,于是他便以雪莲为药为他解毒。
他体内的毒算是被压制住了,可等他下山的时候他依旧不放心,所以用君阳山时间最久的一朵雪莲加上上百味珍贵药材为他练了一颗丹药。
只要他能撑过二十四岁那就没事了,在那之前若是感觉病情加重,就吃了那颗丹药。
可能是因为北宫岁食多了雪莲,雪莲的药效融入了他的血肉之中,所以他的血才有了奇特的功效。
老者说他自己可能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敢去平州救她。
“原来那颗丹药是他的救命之药”
她有些失神,原来当日求药之时北宫岁并不是玩笑话,那药真的对他来说十分珍贵。
怪不得墨飞要用那般愤恨的眼神看她。
可他还是给她了。
“先生,那现在呢,他的身体如何,毒可有复发,那药可还能炼的出来”
她急的连语速也加快了几分。
“他现在体内虽然未有毒发的迹象,但因为失血过多,体内没了雪莲的药性,身体十分虚弱,以后会不会毒发老夫也不知道”
老者说罢眼里闪过一抹忧虑。。
柒心口那股闷痛要溢出来了一般。
北宫岁是皇亲贵胄从小锦衣玉食,除过体内的毒之外怕没受过什么伤害。
可他三番两次的受伤却都是因为她。
在洛京时被萧炎派人追杀,海棠林离开时又被她刺了一剑,如今重伤卧床,桩桩件件都是因为她。
即便她再是铁石心肠的人,也有些过意不去,那些涌上心头的过意不去里还夹杂着不可忽略的心疼。
之前因为李尚书的死,她对他有些芥蒂和隔阂。
如今也该明白了,他,与他父皇北宫璘不一样。
只是她更加迷惑,若眼前的老者是传说中的祝巫族人,为何不在西越反而在东越的君阳山。
还收了东越皇室的皇子做徒弟。
“先生可是传说中的灵尘道长”
她有什么便问什么。
东越百姓将灵尘道长传的神乎其神。
她想他若真的那么神,是不是就有办法救他了。
“老夫不是什么灵尘道长,不过就是个活的久了些的老汉罢了,至于灵尘道长,有过那么一个人,据说很多年前住在山上,后来便走了,他走了之后我便一直居住在山上”
“那敢问先生与祝巫一族是和关系”
老者喝茶的手一顿。
“你这丫头怎么盘问起我来了”
他没有否认柒的话。
柒见他没有因她的唐突生起,又接着开口:
“若先生是西越人,为何会独居东越君阳山,又收了北宫岁和墨飞为徒”
老者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隽永的眼里有些莫测。
“老夫早在方外,心中早已没了东西越之分,这天下对于老夫来说从来都是一个天下,至于那两个小子,老夫只能说是有缘人罢了”
天下从来都是一个天下,柒心中震动。
她敢肯定自己眼前的老者才是这世间的大智慧着。
“那我呢,敢问先生,我与这世界又存着怎样的缘”
她为什么会来,为什么会和萧红月长得一样,为何会是将星。
“你与这世界的缘分,自然只有你自己知道,老夫如何得知,即便你现在不知,日后也自然会知道,一切都是机缘”
他淡然的端起茶杯,眼神异常平和。
“那将星呢,既然将星一说是老先生百年之前算出来的,那么先生一定知道缘由。”
她有些期待。
老者闻言喝茶的手一顿,似是没想到她还是将他的身份猜了出来。
每错,百年前百年后将星临世的预言确是他算出来的。
至于其中缘由,他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老夫不知,或许老夫日后会知道”
他答得自然,没有办法隐瞒。
柒有些失望。
“或许,与你的体质有关,百年前萧红月体质极佳,从小便有异于常人的坚毅意志,刚果坚韧,老夫想你既能被上天选中,自然也是有异于常人之处”
一切都是老者的猜测。
听了老者的话,柒却生出了另一个疑惑。
“那老天选中的让,到底是这具萧篱的身子,还是我萧冉的灵魂”
老者瞳孔猛然一缩。
这个问题他倒是没有想过,他瞬间变得兴奋了起来。
他的兴趣是测算天命,越是难解的天命,他越是兴奋。
那就是强者与普通人的区别。
“这个,老夫想或许有一天你会知道,也许你永远也不会明白”
他拂须,柒无奈的笑。
心想她大抵又要说什么天命了。
她没有再追问下去,而后问他雪莲是否能医治现在的北宫岁,让他好起来。
老者看了一眼屋内。
“这就是老夫长途跋涉把他从平州带到琼州的原因,老夫也想用雪莲来治他的伤,平常的药草恢复的太慢了”
“先生的意思是雪莲有效?”
她心中起了希望。
“那小子昏迷期间醒来过两次,但都是醒来了几日又昏迷不醒了”
意思是没有雪莲或许会一直好不了。
“那雪莲可采到了”
老者叹息,他说君阳山上一年比一年冷,如今已经住不了人了。
墨飞曾派出过一些侍卫强行上山可最后都了无音讯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一直用其他药帮他北宫岁慢慢恢复。
那些药的效果都不及雪莲的一半功效。
于是他们想出了一个法子,让小迟去山中寻找雪莲。
小迟是君阳山上出生长大的游隼,不惧严寒。
只是将希望寄托在一只动物身上也实在是不妥。
“既然他用血救我,那我的血是否对他有效果”
她的血既然能解李三的毒,为何不能还给他去救他。
“话虽如此,但他费劲千辛救的你,又哪里会让你再救回去,即便是用了你的血,老夫估计效果也不大,所以最好的方法还是上君阳山采最新鲜的雪莲”
“那我去”
柒目光如炬,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