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生街靠北的鸿运天客栈里,小二警惕地盯着大门口,但凡有客商进来询问住宿时,一概回答,“抱歉!客满。”
他说的是实话,客栈的房间的确住满了,有些客人他们还特意安排住在镇上附近的一些人家。
此刻,在楼上靠西边一间宽大的房子里,一个面容英俊、五官生得恰到好处,眼里却满是阴郁的年轻人,正背着双手立在房子中间训话,他的周围,跪着二十多个紫衣人。
“这几天很关键,各位不要招惹是非,一定要随时注意镇上南城门附近的动静,如果薛九秋出手收回命魂,你们务必阻拦,必要时我们提前举行血祭!”
“渡边君,也许我们的情报有误,那丫头不像丁级风水师,应该是更高级的,不然,这次为何能伤害我的眼睛?”一个双眼蒙着黑布的中年人低声说。
“怎么,小仓君怕了?薛九秋伤你眼睛,只不过是证明她掌握了一些雕虫小技。”被称为渡边的年轻人,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不!我只是觉得她本人进客栈房间后,没有露面,窗户也没有打开,就能使我双眼赤红无法见到光明,单凭这一点,属下感觉她的法力强大。”小仓解释。
“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何况,这次我要亲自去会会她,必定用她的血祭我手中的剑!”
渡边说完,手一挥寒光闪过,他背后的椅背无声无息地掉下一角。
“渡边君,我觉得小仓君讲的有道理,那个女子的师傅和早已销声匿迹的丁明阳并称天下双雄,是南派风水师中的翘楚,她肯定也不弱,我们应该启动所有潜伏的力量,以应不测。”身背大刀的田中支持小仓。
“不!那些潜伏的力量都是我大和民族的精英,也是我布置在江南一带多年的棋子,岂能轻易动用?诸位担心的问题我早就考虑过,也做了相应安排,到时,我们的主要力量来自薛九秋的同胞,我会让他们相互残杀!”
渡边语气温和,俊美的脸上露出微笑,只有眼睛里深藏的一缕光,像狼一样暴戾、凶残。
渡边准备继续训话时,门开了,进来一个身穿紫衣的蒙面人,他告诉渡边,刚才从黄安县城方向来了一位年轻人,看上去受伤不轻。
“看清楚他的长相了吗?听说大清国的钦差也来过安和镇。”渡边眉头一拧,脸上显出杀气。
蒙面人摇头,“对方用草帽遮住了脸,无法看清,但身材如同渡边君一样修长,他在万福客栈门前滚落下马后,被那里的小二扶进去了。”
“滚落下马?看来是将死之人,还有其他情况吗?”渡边一笑,神情轻松。
“九焰山的天精地妖,不知是何故,竟然在移动不足一里之地后,这两天就停步不前,似乎受制于人。渡边君知道的,那些精怪我们普通人指挥不了,它们只听命于风水师。”
“我们行事机密,外人哪里知道我们在九焰山还有天精地妖作为援助?它们这两天没有行动,也许是在观望,这边一旦有动静,就会来支援。”渡边想当然地分析情况。
“是不是薛九秋在九焰山实施了法力,困住了天精地妖?这样她就容易收回命魂,并且对我们进行精准打击!”小仓语气里有担心。
渡边再次剑指小苍,“那个丫头不过是学了一点皮毛,各位不必放在心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话俗语就是指的小仓君这种懦夫!”
小苍虽然蒙着眼睛,但他感受到了剑的寒光,心里一哆嗦,不再开口。
渡边吩咐众人回自己房间休息,随时听令,而让小仓留下,不要再回王家村的王秀才家。
小苍一鞠躬,无奈地坐下。
渡边进了隔壁专门为他准备的房间里,自己动手用一个小泥炉烧炭煮水,水开后,他安静地洗茶、冲泡、闻香,一小口小口地品。
这个时候的他,眼里已没有了暴戾、冰冷、绝情,取而代之的温和、沉静,甚至是儒雅。
品完一杯茶后,他问自己的贴身侍卫松井,“宫奇叔叔呢?”
“他在香艳阁里,进去一个时辰了。”松井语气里有不满。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寻欢作乐。”渡边眉头皱了皱,眼里恢复暴戾。
所谓香艳阁,就是鸿运天客栈二楼东面藏污纳垢的地方。
高仁义的小舅子把那里的几间房,高规格装修后,每个房间一个妙龄女子,还不时更换新人,供他们自己人淫乐。
鸿运天里隐藏的香艳阁不对外接客,能进去的都是非富即贵,所以,外人即使知道,也轻易进入不了这个圈子。
独自喝完一壶茶后,渡边的门被人悄无声息地推开,进来一个身穿紫色武士服的老者,此人就是这个神秘组织中的二号人物宫奇。
渡边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没有抬头,说出的话却如千年寒冰一样没有温度,“宫奇叔叔又去香艳阁销魂了?”
“嘿嘿,少主,你不知道那些姑娘有多鲜美!你至今保持童子之身,是对异性不感兴趣,还是身体某方面失去功能?”宫奇一脸阴笑。
渡边脸上渐渐有了怒意,他没有驳斥宫奇对自己的人身攻击,“我们千里迢迢从日本来到这里,不是为了那些姑娘们!你可别忘记了来中国的初衷!”
“当然,我等这一天快五十年了!数年前,我和你的父亲,也就是我的老主人一起,接受到中国潜伏、收集情报等任务后,飘洋过海来这里,为的就是早日完成血祭,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既然如此,叔叔每次来安和镇,为什么都要去那里做一些龌蹉之事?”渡边指了指二楼的东面。
“中国人说的‘食色性也’同样适用于我们,在完成任务的同时,也要适当地享受人生,这才不枉来世上走一遭,现在像少主这样的童男,已是珍稀动物。”
宫奇眼里有一丝嘲讽,但他把这种情绪隐藏得很好,毕竟,渡边再不堪,也是自己的小主人,而他,一直忠于渡边家族。
渡边眼里的阴冷愈发浓重,他反感宫奇去香艳阁,不是对那些女子怀有同情心,而是任务当前,他不希望团队里有人沉溺女色。
“宫奇叔叔在中国潜伏的时间最长,熟悉这里的一切,是我们整个团队的中坚力量,而在江夏的大本营,是我们最重要的基地,不能没有人照料,所以,请你现在就启程回去,镇守大本营。”
“少主,过几天就要血祭,如此重要的行动我必须参加!你现在要我回江夏,是担心我在血祭中抢了你的功劳?”宫奇对渡边的决定感到很突然,也难以接受。
“不,江夏大本营是你和我父亲当年一手建造的,现在那里只剩下青木、耐子等人守卫,我不放心。我从来就不怀疑你对我们渡边家族的忠诚!也正因为信任,才在关键时刻调你回去守卫。”
宫奇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服从渡边的命令,他转身回了自己住的房间,换上一套在安和镇上买的土布衣服,带上假发辫,背着一个陈旧的兰花包袱,出了鸿运天的大门,慢慢朝南城门方向走去。
一路上遇人无数,没有人把他和倭寇联系在一起,看上去,他就是一个地道的小生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