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在院中晒制草药的时候。
门被拍地“砰砰”响,有人在外面大喊:「姜医女在吗?」
我回了声在,然后起身开门。
是一庄稼汉子,皮肤黝黑,面相着急,冲我下跪:「十里八乡都说医女本领高超,我娘子如今难产,还望医女救命。」
我将他扶起来,道了声好,然后折身回去拿药箱。
东厢房突地传来一阵激烈地撞击声,推门进去,我那不争气的弟弟正被绑在椅子上,拼命晃荡,劈里啪啦。
三年前。
我为陆景挡了一刀,没伤及性命,伤好后他给我一大笔金银财宝,我连夜带着弟弟远走高飞。
弟弟一头雾水:「姐,王爷呢?王府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说:「王府倒了,王爷死了。往后,就我们姐俩相依为命。」
他满眼热泪,对我说:「士为知己者死,王爷对我恩重如山,如今他死,我要为他报仇。」
我问他:「如果是你姐姐杀了他呢?你要为他报仇,可要亲手把刀刺进你亲姐的喉咙?」
他不说话。
眼泪簌簌地淌,脸色苍白如雪。
我没看他,兀自驾驶马车。
他从腰间掏出一把长刀,双手发颤地指着我,最后旋过去,要抹自己的脖子:「我不能,姐姐,姐姐!既然不能为主报仇,那我就该为他陪葬……」
我劈头夺过他的刀,给了他一巴掌。
之后他时常念叨着要殉主,在桃源村宿下后,我雇人专为他搭了个屋子,白天将他捆着,晚上用针封他大穴。
我对他说:「你一日不想清楚,便一日不要从这个屋子出去。」
如今看他挣扎的厉害,我将他嘴里布条取出,偏了偏头:「我一会出诊,回来到晚上,你若禁不住饿,我现在就喂你点东西吃。」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两眼流出清泪。
我拍了拍他的脸:「别撒娇。」却还是心头一软,将捆他的绳子再垫了圈棉花。
接诊的那家娘子,生的是对龙凤胎,她虚虚弱弱躺在床上,汗水蛰了满头,却在听见孩子啼哭时,露出幸福的笑。
那家汉子对我千恩万谢,把家里新摘的松茸送了我一箩筐。
思及弟弟很久没吃些新鲜玩意了,我点点头,接了过来。
回家已近天黑,屋子里却亮起光。
我手里握住银针,心却猛地一沉,快步推门走进去。
今天给弟弟捆的绳子很紧,他自己挣不开,难道有人闯了过来?是瑞王余孽,还是……
却看到了满桌的饭菜。
昏昏烛光下,弟弟坐在一旁,手搭着下巴望向我:「姐姐,你回来了?」
这不是一场梦吧?
我抬起头,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不敢置信道:「你……你……」
他笑笑。
向我走过来:「姐姐,你学医术,我学武术。你怎么会以为光凭绳子就真的能困住我?其实我一直都能挣脱开,只是没那个勇气罢了。」
他来抱抱我,「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我想明白了,姐姐,往后,我们好好活下去吧。我再也不为旁人寻死了。」
「姐……你哭了?」
我当然没哭,只是被灯晃得眼疼。
这话自然不能跟他说,所以我反手给了他一个爆栗:「花了三年才想清楚,你这个悟性,也不知随了谁!」
之后,弟弟找了一份走镖的工作,只接些近活,每晚到点回家做饭。我白日出诊,休沐时便带他上山采药。
几年下来,我们存了些家底,生活得不错。
某年桃花开时,院门被敲响,我打开门,门口站着陆景。
身后,风卷着流云,桃花开的烟烟霞霞,比那些更美的是,他冲我露出一个笑:
「蓉娘,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