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如意听得猛然怔住,耻辱、卑微的感觉像是潮水一般向她涌来,她喘不上气,更说不出话。
待得再也望不见皇帝的背影,她才在微凉的晚风中缓缓地转动了一下眼球。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别啰嗦了,”后面响起李嘉善微愠的嗓音,她正在与李荀道别,“我当然知道要好好吃饭啊。”
“我这不是担心你……”
“你别老是担心我,我都多大了?倒是你和娘亲,年纪越来越大,还容易糊涂。肚子饿了记得吃饭,困了就去睡觉,天凉了别忘记加衣,你们不要总为我大哥、二哥操心,也别为我操心。”
停顿了一下,李嘉善又道:“很晚了,我要回去了,你早点回家。记得跟娘亲说,我在宫中过得很好。”
李荀点着头:“好,好。”
李嘉善便叫上琵琶,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的眼睛已是一片通红,可她愣是没肯回头看,也没有放缓脚步。
走出去有一段距离了,李嘉善才吸吸鼻子,问道:“琵琶,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琵琶“嗯”了一声,不过她依旧谨慎:“娘娘,我们先回去吧。”
回到承香殿,宫人刚备下热水,李嘉善入了净房内沐浴,只留了琵琶一人在旁服侍。
李嘉善靠着浴桶边沿,懒洋洋道:“你快说,我猜了一路了,什么都猜不着。”
琵琶笑了一笑,动作细致地为她揉按肩膀:“娘娘,您小的时候是不是见过靖王殿下?”
她按得舒服,李嘉善浑身酥软,闭了眸子养神,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可能吧。他以前不是养在姑姑身边吗,那时候姑姑喜欢我,经常让娘亲带着我入宫玩。”
琵琶笑道:“婢子也记得是这样,您似乎对靖王殿下不错,他应该是记得您的好,晚宴的时候,他总时不时会看您几眼。”
李嘉善撑开眼皮看她。
她勉强记得,桓戎养在李贵妃的身边,其他人会听从贵妃的指示折辱他、打骂他,但是李嘉善觉得那时候的桓戎干瘦得像猴子,丑得要命,这么丑的玩意儿她看见都害怕,何况她又不是心理变态,干嘛要打骂人家?
所以李嘉善从不动手,有的时候觉得桓戎已经那么丑了,被打完了岂不是更丑?偶尔她也会上前劝阻一下。
“你说他时不时会看我几眼?”李嘉善皱了一下眉头,“他该不会是想害我吧?”
“害您?”琵琶一时没有跟上她的思路。
“嗯,且不说我是淑妃,就算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他这么盯着我看,引起我的注意,以后会和我接触得越来越多,说不定我就喜欢上他了。若是他移情别恋,抛弃了我,我岂不是会悲痛欲绝?即便他不抛弃我,今后他可以迎娶三妻四妾,我却只能独守空房,他若是更过分些,打我骂我,那我怎么办?”李嘉善实在是太清醒了。
琵琶没忍住笑了一声:“娘娘,您想多了。”
李嘉善却没有笑,语气严肃:“这种事情发生得可不少,这世道总是让女子吃亏。”
琵琶停下手头的动作,想了一下,说道:“倘若女子珍重自我,不为任何人的花言巧语哄骗,不一时冲动作出不合理也不必要的牺牲,或许会好一些呢。”
李嘉善觉得在理,点了点头,又把眼睛闭上了。
“不过婢子提起靖王,是因为老爷。”
“我爹?”
琵琶深深地看她一眼:“娘娘忘了?原本婢子说,您可以借助这一次的机会,与皇后娘娘走得近些,争取一起前去扶助司。但是您光顾着看热闹了。”
李嘉善心中有愧,无语凝噎。
琵琶继续为她按摩放松:“靖王殿下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既然他还记着娘娘您的好,您便可以利用他找机会了。”
“怎么利用他?他现在看上去挺聪明的,不好骗吧?”李嘉善嘀嘀咕咕,其实就是懒,她喜欢看热闹,不喜欢加入一起热闹。
琵琶怎么会猜不到她的心思,笑道:“您之前还同班修仪说过呢,有的时候不必自己出手。”
李嘉善来了兴致,不必揉肩了,索性转了个身面朝向琵琶,双臂轻搭在浴桶边沿:“我想不到办法,班娥又害怕皇帝,你想到什么计划了吗?”
琵琶半蹲下来,与李嘉善视线齐平:“您没有发现吗?那位琉球公主,多半是盯上陛下了。”
“她这是喜欢皇帝?”
“可能是喜欢上了,也有可能她是希望离开琉球。毕竟与郯国相比,琉球是个贫弱的小国家。不过婢子觉得还有另一种可能,她应该不是单纯喜欢陛下。她毕竟是一国公主,这样的身份不允许她单论儿女情长。或许她是希望可以借助陛下,为琉球带来一些什么。”
“眼高手低,”李嘉善无情地冷嗤了一声,“她长得不够美,脑子也不够好,陛下明显不待见她,现在陛下心里只有皇后。”
“虽是如此,但她不会放弃的,我们也不能让她就此放弃呢。”
说着,琵琶凑上前去,在李嘉善的耳畔说了几句话。
……
长安殿。
燕绥宁今天晚上酒喝得并不多,虽说确实脑袋发晕,但走了一段夜路、吹了一路晚风,她已清醒许多。
见到等在门外的奚正,燕绥宁歪了一下脑袋:“你在这里做什么?”
奚正满脸愧疚:“陛下让小的来向娘娘禀报今日陛下做了些什么,可是小的给忙忘了。”
怪不得今天没有手机短信,原来是系统出了故障。
燕绥宁友好地点着头:“那你现在说吧。”
奚正便一五一十地说了。
琉球太子金佐敷、公主金如意来到邑阳,一为向朱太后进献生日贺礼,二是为商讨两国和亲事宜。
和亲。
燕绥宁听到这两个字,不由微微一愣。
奚正禀报完毕退下,燕绥宁心情复杂,决定洗个澡清醒一下。她刚在浴桶里坐稳,便听闻传报,说是皇帝来了。
燕绥宁想说不见,可桓景早已迈着大步进来,屏退了一众宫人,将净房的门关上,站到桶边来捏燕绥宁的脸颊。
燕绥宁二话不说,脑袋偏开,又是一口咬了上去。
桓景还是没有躲,垂眼看着她,眸子黑沉沉的:“这么爱咬人,不怕朕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