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陛下，你这就吃饱了吗？”燕绥宁问着话，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她扒下鱼腹一大块细嫩的白肉，往汤汁里蘸两下，很快地塞进了嘴里。
见她吃得挺愉快，桓景更不高兴了。
他敲了两下桌面：“你去紫宸殿，给朕磨墨。”
燕绥宁本来觉得，皇帝之所以生气，多半是因为她穿得太清凉，赤足跳下石阶，还以身犯险……这一切都令他觉得有失体统。
可现在她换上衣服了，穿好鞋子了，也没有对他不敬，他为什么更加生气？
她睁着无辜的双眼，望向桓景：“陛下，磨墨没问题，可是，能不能让我先吃了晚饭？”
桓景言简意赅：“不能。”
“陛下，”紫苏轻声开口，“娘娘要用膳，不若由婢子去为陛下磨墨吧。”
燕绥宁觉得紫苏胆大。
不过有梦想谁都了不起，说不准皇帝看上她了，给她封个嫔位，也挺好。
“你很闲？”桓景声线冷硬。
燕绥宁暗道不好，紫苏却答道：“回陛下的话，婢子平日修剪花枝，做些杂活，算不上清闲，却也不忙碌，大可以去为陛下磨墨。”
燕绥宁都想给紫苏比一个大拇指。
原来天然是可以克毒舌的！
桓景冷哼了一声：“你的宫女比你懂事。”
燕绥宁诚心诚意道：“要是陛下真的喜欢，那就直接把紫苏带……”
“喜欢吃这盘鱼？”桓景中断了她的话语。
“喜欢。”
桓景颔首：“等你去了冷宫，朕每天都会给你送这么一盘鱼肉。”
说完，他起身就走。
燕绥宁呆愣须臾，反应过来：“陛下！我错了！”
她迅速放下筷子，紧步追了上去。
严笑槐和青梅紧随帝后身后，一并离开了长安殿。
紫苏嘴角带笑，低头整理着袖口。
“紫苏。”蓝蓼神情凝重地站在她的面前。
紫苏头也不抬。
“你今天不该这样做。”
紫苏笑了：“难不成陛下让我为他布菜，我可以拒绝吗？也是娘娘自己不愿意去给陛下磨墨，我是担心陛下迁怒于我们长安殿，这才主动站出去的。蓝蓼，你是嫉妒我吗？”
“我只是提醒你一句，你在胡说什么？”蓝蓼皱起了眉头。
可既然紫苏都这么说了，蓝蓼也不打算给她留什么情面：“陛下叫你布菜，不过是为了让娘娘吃醋，问你是不是很闲，是要拒绝你，夸你懂事，也是说给娘娘听。现在我和你说这些，是念在你我都是兴庆宫出来的宫女，好心提点你。不要以为你已经飞上枝头做了凤凰，做人做事总得有个尺度，否则若是你将来闯了祸，没有人会帮你。”
紫苏不想跟她说话，转身要走。
蓝蓼拦了她一下，表情冷漠下来：“而且，我看见你在罗汉床那边鬼鬼祟祟的了，前几天的晚上你总在深夜外出，你做什么去了？”
紫苏突然瞪大了双眼：“我什么也没有做，你别污蔑我！”
蓝蓼耸了耸肩膀：“我有没有污蔑你，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必须提醒你一句，皇后娘娘没有这么好欺负，现在不收拾你，不代表以后你还可以无法无天。紫苏，你好自为之。”
……
紫宸殿。
燕绥宁立正站在桌前，姿态端正、神情虔诚地为桓景研磨砚台中的墨块，磨好了，毕恭毕敬地放在他的左手边。
桓景不看她，也不说话。
燕绥宁扶了一下砚台，使其边沿与书桌呈绝对平行。
最初，她不敢坐，笔挺地站了一会儿，发现坚持不下去，也就不强求，站得越来越闲散。最后，她连站都站不住了，一咬牙，一狠心，搬来了阔别已久的玫瑰椅。
正当她舒展肢体，打算舒舒服服地往下坐，皇帝却出声道：“去给朕倒杯水。”
燕绥宁眨了两下眼睛，望了一眼他手边的犀角杯，显然里面还剩一大半。
她语气恳切道：“陛下，您是不是忘了那只杯子呢？”
桓景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可他的表情分明就是“你再说一句我马上送你去冷宫”。
燕绥宁认命地站起身来：“请问，我可以去哪里给你倒水呢？”
桓景还是不说话，对着内室抬了一下下巴。
燕绥宁走了过去。
倒水的时候她偷偷在心里骂了桓景好几句臭皇帝，等端着杯子出来，她满脸都是殷切的笑容。
不过外面多了个人，身材高大健硕，脸上留着浓密的胡须，是中宫的羽林军，正站在桓景的面前同他禀报说着什么。
桓景背对着燕绥宁，她一时看不见他的表情。
走到近前，燕绥宁刚把杯子放到了桓景手边，倏然见到了桓景手中拿着的，竟然是易向送来的那只紫檀木盒。
她愣了一下：“陛下，这个哪来的？”
桓景也不看她，反而是那羽林军挠了一下后脑勺：“娘娘，您说让小的去处置这个，可是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处置。这个盒子打开以后有股香味，好几个兄弟闻到之后都跑去练拳了，一个练得比一个猛！小的没办法，只好拿过来给陛下瞧瞧。”
真不愧是羽林军，闻了催.情的香粉之后跑去练拳。
燕绥宁心生敬佩，正要说什么，桓景却是将眉毛一挑：“有香味？”
说着，他打开木盒，没等燕绥宁阻止他，他垂了首凑过去，深深地吸了一大口。
燕绥宁：“……”
你也想练拳吗臭皇帝！
她真是从未见过如此无语之事。
桓景将木盒盖上，放到桌上，示意羽林军出去。
等羽林军如释重负地退下了，燕绥宁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观察着桓景的表情：“陛下，你还好吗？”
“暂时还不想练拳。”桓景还有闲心调侃。
燕绥宁不敢完全放心，把水杯往他面前推了推，思忖着道：“陛下，你让我做的事情我全都做了，我有点困，想回去休息，要不……”
她鼓起了勇气，但是声音还是偏低了些：“我去让雀昭仪来吧？听说她最近瘦了很多，她真的很喜欢你，我觉得……”
“燕绥宁。”皇帝突然打断了她。
他转过来看她，神情有点冷冷的：“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