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绥宁已经没有再哭了,有点生气:“你居然用这种方式要挟我?”
桓景没有退让:“我还有别的可以要挟你的办法吗?除了我的肉体?”
他的语气有点凶,但这话听起来非常卑微。
一句“肉体”,燕绥宁都给气得笑了:“你在说什么……”
“废了你的后位?伤害你?威胁你的家族?”桓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陶陶,这些事确实更能要挟到你,让你害怕,但是我做不到。”
燕绥宁怔愣住了。
桓景往下说:“我知道自从那天和燕绍见面回来你就有了心事,你不高兴不是因为安胎药太苦,也不是因为我没有来陪你。我没有问,等着你主动说给我听。但是过去了大半个月,你什么都没有说,你只是哭。”
他皱了一下眉头:“陶陶,你也得考虑一下我,看见你掉眼泪我会难过,你有心事,很大概率是因为我,你不说,我猜不到,我感觉像是被你排斥在外。你还爱我吗?在你心里,我还是最重要的吗?”
在外面运筹帷幄、所向披靡的皇帝,到了心爱的女人面前也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大男孩。
他忍无可忍,说着心里话,他有些悲伤,眼圈微微泛起了红。
燕绥宁心软得不得了,动了一下嘴唇正要说话,门外响起严笑槐的声音:“陛下,镇国公求见。”
爹爹?燕绥宁把话语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桓景侧目看向门口,声线肃然应了一声:“知道了。”
他又深深地看了眼燕绥宁,没再说话,翻身下床。整理好衣裳,他眼中的情绪已经淡去,又成了那个高深而又沉稳的皇帝。
看着桓景转身离开,燕绥宁的心里突然有些空落。
燕绥宁听见了桓景开门的声音,她仰面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茫然之间总感觉凄楚。
桓景以后是不是不会再对她好了?
静默片刻,燕绥宁又听见了脚步声。
桓景走回到床前,不由分说,弯腰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嗓音低沉地说:“你也一起去。”
燕绥宁一愣。
桓景为她洗了脸,披上了斗篷,而后牵着她往紫宸殿走。路上两个人都没有怎么说话,不走正门,而是从偏门进去。
桓景让燕绥宁坐在里间等。他没有关门,如此,她可以清晰地听见外面的交谈声。燕绥宁听到爹爹问安,又听到桓景问他“来此所为何事”,她一个人坐在床沿,内心颇为不安。
燕梁姿态恭敬地站在下方,说道:“回陛下的话,今日来此是为了辞谢中书令一职,还请陛下应允。”
“燕大人,你是不可多得的忠臣,朕还是希望你可以留任朝中。”桓景道。
“陛下,微臣已经五十多岁了,身体越来越差,有时候夜里也睡不着觉。中书令一职至关重要,微臣如此,怕是难以胜任。不过,依微臣之见,如今的礼部侍郎薛源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以接替此职。”燕梁说得很认真。
薛源也是布衣出身。
桓景现在多半知道燕梁在考虑什么,也知道燕绥宁在惦记什么了。他不动声色,对此也未置可否。
燕梁又道:“微臣的长子燕绍,为陛下训练龙武军,平息了邑阳之乱,如今由陛下亲自授了宁远将军,将在邑阳为官。他已足以接替微臣,代燕家上下为陛下效力的。还有微臣的女儿燕绥宁……”
说到这里,燕梁略微停顿了片刻,才往下说道:“她有幸得陛下垂爱,荣任一国之后,腹中育有龙裔,微臣……不奢求其他,只恳请陛下温柔待她。”
里间的燕绥宁听得微微愣住了。
她和哥哥都担心桓景会对燕家心生罅隙,双方闹不愉快,这也是燕绥宁一直以来磋磨的心事。直到现在,燕梁亲自前来辞官,主动地收缩燕家的权势,压在心头的灰沉阴霾终于烟消云散。
燕绥宁还清楚地听到了燕梁最后说的那一句“恳请陛下温柔待她”。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其实记忆里,燕梁远称不上是什么慈父,他不苟言笑,总是冷冰冰的,只有在娘亲的面前才会露出一些柔情的笑意。燕梁对燕绍、燕绥宁兄妹二人的要求总是很高,七岁那年,燕绥宁在外面嬉闹,天色很晚了才回家,一进门,就被燕梁狠狠抽了一顿。
燕绥宁总是怕自己的爹爹,总觉得他心里应该没有自己这个女儿,即便有,也是不甚亲近的。
可今天燕绥宁意识到,不是这样的。
爹爹很爱她,只是他不擅长表达。
不知道燕梁是什么时候走的,桓景进了里间,停在燕绥宁的面前,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脑袋:“现在应该没有心事了吧?”
他果然已经猜到了。
燕绥宁没有哭,闷闷地“嗯”了一声。她主动地张开双臂,抱住了他的腰:“我怕你不高兴,所以才什么都不说的。哥哥,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我也不想你难过。”
“我知道了。”桓景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发顶。
安静了一会儿,燕绥宁扬起了脑袋看他:“现在我有一点困。”最近她都没怎么睡好。
桓景又亲了一下她的嘴角:“我也困了,我们一起睡午觉。”
燕绥宁点点头。
桓景躺在床上,燕绥宁睡在他的臂弯里。紫宸殿没有烧暖炉,有一点冷,但是两个人盖着被子,桓景的身体温度也很高,靠在他的身旁,燕绥宁反而暖洋洋的。
燕绥宁半闭着眼睛说话:“哥哥,你忙完了吗?我想和你一起烤地瓜吃。”
桓景的手掌放在她的脸侧,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等过些天大理寺的一次会审结束,我们就可以去烤地瓜。李嘉善把那个刺杀雀钗的凶手推了出来,大理寺很快可以还你清白。”
燕绥宁笑了一下:“她对我还是挺不错的。”
桓景在这种小事上也会有点吃醋:“我对你更不错。”
燕绥宁觉得他真的很幼稚,但又真的很可爱,她点了点脑袋:“没错,你对我是最好的。”
桓景很高兴,把她往怀里搂得更紧了一些,低声说道:“等烤完了地瓜,我们还要讨论一下孩子出生了叫什么名字。快要年末了,我应该还要画一幅画像。”
燕绥宁撑开眼皮看他:“帝王图吗?”
桓景“嗯”了一声。
燕绥宁突然想到历史书上那些大腹便便的皇帝画像,忍不住笑起来:“你长得这么好看,他们肯定也会把你画得很好看。”
桓景挑了挑眉:“说我好看怎么还笑成这样?”
燕绥宁没有说话,勾着他的脖子主动地吻了过去。
好些天没有开荤,她偏偏主动索吻,闻着淡淡的柑橘香味,年轻的皇帝轻而易举地情.动了。
他抱着她的腰,小心地翻了个身,伏在她的身上,更深地吻了下去。
唇齿之间,燕绥宁把什么历史书、什么帝王图全给抛到了脑后,皇后也很年轻,经不住诱惑,在男女之事方面的热衷程度,早已与皇帝不相上下。
床帐摇晃,皇后的声音裹着浓浓的爱意,不过被皇帝折腾得有些破碎,依稀可以听见是这样的内容:“你能不能慢一点?这样也不可以,我……桓景,你真烦人!”
而皇帝的嗓音发哑,深情至极:“陶陶,我也爱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