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绥宁的午觉睡得不甚安稳,没多久便睁开了双眼。
青梅听见声音进来,笑了一下:“娘娘,陛下才刚走,您就醒了。”
燕绥宁发出恋爱中的得意轻哼:“因为我太依赖他了……”
话音未落,她又想起燕绍的话,表情略微僵了一瞬,不自觉地垂眼看向了肚子。
自从有了这一层嫌隙,燕绥宁总是没有办法问心无愧地表现她的爱意。
她还是爱着桓景,但是这种爱不再那么纯粹。
“娘娘,您有什么心事吗?”青梅也看得出来,最近皇后不对,但是皇后什么都不曾说过。
燕绥宁抬起了眼睛看向她。
一阵脚步声传来,蓝蓼的脑袋从门外探进来,原本动作是小心翼翼的,见燕绥宁已经醒了,她当即快步近来:“娘娘!”
“这么着急,又要和我分享和奚正的什么小故事吗?”燕绥宁笑着问。
“不是……”蓝蓼的脸颊也有些红,定了定神,才道,“婢子是来告诉娘娘,朱大人没了。”
燕绥宁一怔。
蓝蓼道:“是严大人先得知了,急急忙忙要去告诉陛下,我和……咳,奚大人正在花园说话,见严大人行色匆匆,便多嘴问了一句。”
燕绥宁抿了下嘴唇:“我……知道了。”
晚上桓景很晚才来,一进门就抱住了燕绥宁,低沉的嗓音透着疲态:“陶陶,我可能得再晚几天才可以陪你了。”
燕绥宁抱着他,摸摸他的后背,说:“好。”
侍中朱武陵的逝世是一件大事,对于大郯而言是这样,对于燕绥宁和一整个燕家来说都是这样。
太多大事都一起发生,朝野上下忙碌非常。作为皇帝,有时候桓景忙得赶不及回长安殿睡觉,也便歇在勤政殿或是紫宸殿。
燕绥宁不怎么介意,不过会让桓景注意身体。
她不管事,又怀着身孕,中宫算是一众繁忙当中最为清闲的桃花源。
后宫已经遣散,言妙意忙中偷闲,来同燕绥宁说话。
天气微冷,燕绥宁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腿上卧着一只猫,脚边还有一只。她看向言妙意,神情懒懒的:“来啦。”
青梅搬来凳子,言妙意坐下来,羡慕地看着燕绥宁:“到底是你最惬意。”
燕绥宁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李嘉善离开大雍宫之前来找过我,”言妙意接过蓝蓼递来的茶杯,捧在掌心取暖,“她原本是想来找你的,听说你在午睡,她还有意吵醒你,但是陛下也在,她也就没什么办法了。”
“她是不是让你给我带话了?”
“倒是没有。”
燕绥宁很奇怪:“那她本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言妙意笑道:“她是来幸灾乐祸的,她一见着我便哈哈大笑,说大雍宫这烂地方她早就待厌了,今后她不是什么狗屁淑妃,她就是李嘉善。她说,以后没有人会记得大雍宫里有过一个爱看热闹的淑妃,但是必定会有人记住,大郯出过一个极其擅长刺绣的李嘉善。”
燕绥宁心思微动。
就算她不喜欢李嘉善的性格,可她还是不得不承认,李嘉善现在的状态是她最为羡慕的。
做自己,这才是人生的终极奥秘。
……
朱武陵已死,接替他担任侍中的是桓景三年前亲点的翰林学士汤恢,小门小户,才学出众。
不论是接替李荀的王厚,或是接替朱武陵的汤恢,都是布衣,与名门望族出身的燕梁有着莫大的差别,从出身,到观念,再是政见。
即便是深居中宫的燕绥宁也可以想见朝中的汹涌暗流。
布衣更容易掌控,桓景必定更倾向于王厚、汤恢之流。或许是念在燕梁一朝老臣,抑或是看在爱妻燕绥宁的面子上,桓景待燕梁颇为客气,朝中暂且可以维持住一时的平衡,但是将来呢?
燕绥宁睡得不好,虽然吃的还是不少,不过看着还是稍微清减了些。
坐在梳妆镜前,燕绥宁突然想起从前。
八岁那年由于术士作怪,燕绥宁去了陌生的时空,她成为孤儿,经常吃不饱饭。饿肚子的时候,燕绥宁会想,如果自己是个有钱人就好了,得到大把的钞票,却失去了烦恼。
现在,燕绥宁就是一个有钱人,吃穿不愁,可她并没有失去所有的烦恼。
还不如饿着肚子呢,那时候她什么都没有,心里什么都不惦记,不用担心父兄和丈夫之间的矛盾。
燕绥宁心事重重地躺到床上,闭着眼睛继续胡思乱想,慢慢地,她发出了细微的抽泣声。
她钻进被子里,哭得很专心,没有听见脚步声靠近,也没有听见衣料的摩擦声。
直到有人伸手拎起被子,光线闯入,燕绥宁才看见出现在床上的桓景。
她满脸都是眼泪,看见他原本打算停下来,或是装作若无其事,刚准备憋回去,她听见桓景温柔的声音:“我的陶陶怎么哭成这样了?”
燕绥宁一个没忍住,嚎啕大哭起来。
桓景并不惊讶她的眼泪,他只是心疼,耐心地抱着她轻声哄着。
安抚了许久,感觉燕绥宁稍微停下来些了,桓景垂眼看去,问:“陶陶,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
燕绥宁吸吸鼻子,没有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带着鼻音问:“嗯?”
他便又道:“陶陶,你有没有想要和我说的话?”
燕绥宁略微一愣。
桓景眯起眼睛,嗓音低沉了些:“自从那天你和燕绍见过面,你就这样了。他和你说了什么?关于我吗?”
燕绥宁的心跳漏了半拍。
她才意识到,自己是瞒不住桓景的。他是皇帝,他在朝中游刃有余。
可是那些心事……她能怎么说呢?
燕绥宁泪眼朦胧,还觉得很委屈,抽噎道:“你……太凶了!”
桓景凝视了她一瞬,忽地笑了:“这样就凶了?”
燕绥宁点了一下头,接着就被桓景吻住了双唇。
他的大掌抵在她的脑后,吻得极为深入,并且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燕绥宁越是躲,他吻得越是霸道。
燕绥宁怎么也挣扎不脱,被他压在床上狠狠地亲吻,仿佛濒临窒息,她不自觉地发出了可怜的哼声。
桓景置若未闻。
等桓景终于善心大发地松开,燕绥宁的嘴唇都泛红起肿了。
她喘着气,听见他微哑的嗓音:“陶陶,这才叫凶。”
燕绥宁抹了一把眼泪,羞恼地瞪着他。
桓景俯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不容置喙:“现在,要么把心里话说给我听,要么我继续亲你。陶陶,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