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绥宁从来没想过，堂堂皇帝，会在这种小问题上如此执着，问了一遍，没得到答案，他不肯死心，还要再来问第二遍。
不过他也挺严谨，刚才她说吃早饭的时候不能问，他就忍住了，现在吃完了早饭，他才开口问的。
燕绥宁又好气又好笑：“怎么会这么关心这个啊……”
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像极了等待夸赞的大狗狗，燕绥宁扭捏了一下，到底是鼓起了勇气说道：“你……昨天没有以前那么霸道，会照顾我的感受，我感觉昨天还挺开心的。但是你用的时间太久了，我后来都没有力气了。”
“小祖宗，时间我可控制不了，太短暂了你也不会舒服，”桓景看着她，低低地笑了一声，“要不，你努力适应一下，多多担待？”
片刻之后，桓景去勤政殿处理朝中大小政事，燕绥宁在桌前呆呆坐了一会儿，实在是吃得太饱，也便起身散步消食。
回想刚才，她实在是觉得难以置信。
桓景说的那都是什么话？多担待？多担待？
如果钥匙太大，开锁的时候插不进锁孔，或者是插坏了锁孔，那是担待两个字可以解决的吗？
锁孔是会坏的啊！
更重要的是……
当时听桓景这么说，看着桓景近在咫尺的俊脸，她居然鬼使神差似的点了一下头，说了“好”。
她居然说了“好”！
燕绥宁痛心疾首，欲哭无泪，站在一丛叫不出名字的菊花面前思考起该向何处去这样重大的人生命题。
“陶陶。”
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小名，燕绥宁起先还没有反应过来，耷拉着五官，扭头看了过去。
一见来的是外祖母，燕绥宁先是一怔，连忙反应过来，脸上立马绽开一个灿烂笑容，朝她小跑着靠近：“外祖母！”
她在窦老夫人面前站定，停了一停，卸去刚才的所有冲劲，这才张开双臂，将外祖母抱了一个结实：“外祖母，我好想你啊！”
窦老夫人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她的陶陶欢欢喜喜地过来抱她了。
项嬷嬷在旁瞧着，心中觉得眼前这样一幕时隔良久，至少有十年不曾有过。她是看在眼里的，这十年对于老夫人来说，其实是极为难熬的。
等松开双臂，燕绥宁发现外祖母的眼睛已是一片湿润。
她禁不住调侃：“怎么哭了，见到我不开心啊？”
说是这么说，但她还是细心地替外祖母擦着眼泪：“不哭了，不哭了，这么久没有见面，我有好多好多话想和你说呢……”
眼泪擦得差不多了，燕绥宁挽过外祖母的手，和她一起进门，坐到罗汉床上说话。
没说几句，桓桓和景景跳了上来，凑在窦老夫人的身边闻来闻去。
窦老夫人看着桓桓，若有所思：“我记得你小的时候养过一只猫，也是橘色的，你叫它小橘。”
关于她的事情，外祖母记得真牢。燕绥宁眉眼弯弯，含笑点了点头：“对啊，小橘。它偷溜进我的房间好几次，偷吃我的零嘴，我就拉上哥哥一起把它给抓住了……不过不知道它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你不喜欢它了，见了它总要踢它，增华劝说无果，更是于心不忍，便将它带在了身边。如今增华在荆州做官，那猫定然也是在那里。”窦老夫人说的“增华”是燕绥宁的兄长燕绍的表字。
燕绥宁愁闷地想，“她”真的太坏了，对猫也这么坏。哥哥应该也很讨厌她吧？
过去也有这么些年了，猫的寿命只有十来岁，小橘还活着吗？
燕绥宁叹了口气，努力不去想这些，笑盈盈地同外祖母说起宫里宫外的许多事。她说起言妙意、朱萧娘，还说到云表、云彩，等等等等，好几次她都差点说到了桓景，好险克制住了。
窦老夫人始终听得十分耐心，没有追问皇帝的事。
燕绥宁说得差不多了，喝口水润润嗓子，终于问到：“对了，外祖母，你说，太后娘娘生辰快要到了，我送她什么礼物比较好？”
“为何想到要送她礼物？”
“因为扶助司的事情，太后娘娘对我不太满意，我就想要借着生日的机会，让她可以多喜欢我一点。”
窦老夫人轻轻笑笑：“若是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已替你向她求过情了。看在我的面子上，她不会再同你计较。”
燕绥宁的眼睛瞬时亮了起来：“外祖母，你太好了！”
顿了顿，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其实还有一个理由，就是琉球这一次也要送礼，来的还有一个公主……”
说到金如意，燕绥宁自然不能不提琉球与郯国和亲一事，而说到这个，当然就得提及桓景。
听完她说的，窦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慈祥了不少。她略作颔首，说道：“看来太后娘娘了解得还不够全面，陛下确实宠爱你，而你也很是在意他。”
恋情被长辈这么直白地指出来，燕绥宁的脸有点点红，不知道该说什么。
微顿，窦老夫人又笑道：“至于送给太后娘娘的礼物，你且听我道来。”
……
窦老夫人今次入宫，并不停留太久，不到午时，她便动身要走了。
燕绥宁留不住外祖母，也是舍不得，不论怎么说都要去送她。
马车停在日照门外，燕绥宁扶着外祖母上去，看着她坐稳，又目送马车逐渐行驶而远。
已经看不见了，燕绥宁却还是没有收回视线。
她还记得，小的时候，如果和娘亲住在一起，她会分外想念外祖母，而如果和外祖母住在一起，她就会想念娘亲。
那时候，年幼的燕绥宁总是很伤心，为什么大家不能住在一起呢？
也是那个时候，燕绥宁暗暗地下定了决心，长大以后一定要有一座特别大的房子，那样的话，大家都住在一起，她就不用再因为想念谁而难过了。
现在，她住在大雍宫，这就是郯国最大的房子，可是不论是娘亲还是外祖母，都已经不在她的身边。
燕绥宁的鼻子酸酸的，眼前蒙上了一层水珠，她抬手擦了一下，摸到了一手的眼泪。
“娘娘……”青梅不好相劝，只能拿出帕子递给她。
“谢谢你，青梅。”燕绥宁的声音带着一些鼻音，她将帕子接过来，擦着眼泪，往日照门里走去。
她打算等一下中午亲自去给桓景送点心，她要好好地跟他撒个娇。
“那么麻烦再问一下，秦锐何时轮到当值？”
旁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嗓音，听上去还挺有礼貌。
燕绥宁吸了吸鼻子，转头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