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桓戎听到了脚步声,也顺着抬眼望来。
原本跟禁军说话的时候,他还是客客气气、面带微笑的,可一见着燕绥宁,他的笑容瞬间尽数收了起来,像是在家门口逮到了贼,语气极为不善:“你在这里做什么?”
燕绥宁心情不好,尤其是他态度这么差,她也不愿意跟他分享什么心情,心不在焉地回了三个字:“看风景。”
说完,她带着青梅、孟邵流动身走了。
桓戎本就不关心她怎么样,她走了,他就当不曾见过她,转回向禁军。
禁军听说过二人不合的过往,对此并不惊讶,回复说道:“靖王殿下,秦锐平日已很少安排巡逻了,他如今都被言将军带在身边,您若是有事找他,还是该去找言将军。”
桓戎展颜笑道:“好的,感谢。”
他叫上十六,要去找言忠义。
“殿下,方才皇后娘娘似乎是哭了。”路上,十六轻声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什么?”桓戎愣了一下。
片晌之后,他反应过来,皱了皱眉头:“你肯定是看错了。以燕绥宁那样的性子,绝无可能掉眼泪。”
十六觉得他不可能看错,还想再说句什么,桓戎看他一眼:“不对啊,十六,怎么你之前去了扶助司一趟回来,总是喜欢替燕绥宁说话?”
十六笑了笑:“实在是如今的皇后娘娘与以往不同,那一日在扶助司,她……”
“打住,打住,”桓戎已不知是多少次听他说起那些事,他实在没什么耐心,也不肯相信,“不说那些,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前些天,桓戎同屯兵执金吾班彦商议共同追击流寇一事。当着桓景的面,班彦那漂亮话说得一套又一套,等到当真要去做了,班彦又开始一个劲地推让,今日说头疼,明日说便秘,桓戎气得真想当场把他给掐死。
近日,流寇活动的踪迹已到了邑阳周边,这些人穷凶极恶,难保不侵害百姓,但是他们极其善于隐匿行踪,仅仅是桓戎带在身边的人远不够用,班彦又什么用也没有。
一开始他不敢去找桓景,毕竟他上次受“小陛下”事件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
然而母后寿辰将近,桓戎别无他法。
他再三打听,确定燕绥宁不在紫宸殿中,这才放心地拜入殿内。
得知班彦一事,桓景不是特别意外,冷冷道:“班彦自从做了这个执金吾,便已将屯兵视为他个人的私产,不愿和流寇打交道,不过是他不想所谓‘自己的’下属折损罢了。”
考虑到母后的寿辰,桓景亲下圣谕,令屯兵负责邑阳巡察,又让桓戎去找禁军秦锐。
桓戎必然要在回郴州以前把强匪流寇的事情处理妥善。
……
朱太后寿辰将近,总有人要入宫送礼,入不了宫,他们托各种关系,通过各种渠道,硬是将礼物塞入兴庆宫中。
朱太后烦不胜烦,却也无奈,最后还是桓景出手,安排了羽林军严密看守,情况这才好些。
有意思的是,那些人没办法送礼进兴庆宫,竟然转变思路,把礼物送到了中宫。
燕绥宁让孟邵流他们把礼物全都收好,一并交给桓景处置。
寿辰当日,宴席设在蓬莱殿,定在戌时开宴。
赴宴的除了朱太后、桓景、桓戎,以燕绥宁为首的大雍宫妃嫔,还有两三位先帝的嫔御。
她们如今已是太妃,住在大雍宫以北。那里相对偏僻,燕绥宁没去过那边,也就没怎么见过她们。也是因为眼生,她忍不住多看了她们几眼。
燕绥宁是和言妙意一起来的,到得比较早。
察觉到她的视线,言妙意笑了一笑:“先帝后宫花团锦簇,除了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还有百来位宫女佳人。先帝崩殂,后宫佳丽若是家中没什么权势,便基本陪了葬,那位李贵妃,则是自愿入皇陵的。活下来的妃嫔大多从前不大受宠,不过陛下与太后娘娘慈悲,待她们温和友善,她们自此长居北宫,不问他事。妾身入宫时,北宫的太妃还有五位呢,如今只剩下这三个人了。”
燕绥宁颇为感慨。
而这么一对比,她就觉得桓景可以说是非常不错。
片刻之后,桓景忙完所有事情,抵达了蓬莱殿。他是和桓戎一起来的,兄弟二人说着话,到了殿门外。
“……待今日过后,我们便可按计划收线,将那些流寇一网打尽!”
桓戎说得斗志昂.扬,桓景不经意地一抬眼,看见了殿内的燕绥宁。
她正略微侧着脑袋同言妙意说话,不知道聊起什么,她乐得不行,笑得鬓发间的宝石珠花也一起轻轻颤动。
桓景勾起嘴角,也跟着笑了一下。
桓戎本来以为皇兄是对他露出了赞许的笑容,但仔细一琢磨,又觉得不像,顺着皇兄的目光望去,他果真见到了燕绥宁。
桓戎心中不忿,桓景突然道:“今日母后生辰,不谈政事。”
桓戎眯起眼睛,拆穿了他:“皇兄,你分明就是想去找燕绥宁,所以才这么说的。”
“叫皇嫂,”桓景瞥他一眼,“不过你说得没错。”
说完,他先一步进了蓬莱殿,径直朝着燕绥宁去了。
十八岁的桓戎再次感受到了别人的爱情所带给他的恶意,站在殿门外生了一阵闷气。
“你今天比以前还香,班娥,我真的很好奇,你每天都睡在香料堆里吗?”伴随着一股略显刺鼻的浓郁香味,李嘉善嫌弃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没有的事。”班娥好脾气地笑了笑。
李嘉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你是不是调了心香送给太后娘娘?”
班娥并不答她,反而向桓戎行了个礼:“靖王殿下。”
李嘉善也道:“靖王殿下。”
桓戎笑着向二人各回了一句,视线更多地停留在李嘉善的身上。
但是李嘉善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行过了礼,便与班娥一道继续往里走去。她专心地磨着她,问:“我可以跟你坦白,我爹替我送的是念珠,你送的到底是不是一盒香?”
桓戎停在原地,摸摸自己的脸,笑了一笑,也跟着进了蓬莱殿。
宴席即将开始,桓景牵着燕绥宁的手往上座走。
燕绥宁不大放心地问他:“琉球的人没有离开,还住在邑阳的驿馆。今天的晚宴,他们会来参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