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绥宁心说,居然还有脸叫我陶陶,看不出我在生气?
至于你?你特么坐地上。
要不是这是在清晖阁里,要不是那么多宾客都在,否则燕绥宁这话绝对脱口而出。
但是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燕绥宁倒没摆什么脸色,脸上保持着笑意,没有说话,往旁边让了一下。
这是让桓景坐她位置的意思。
桓景老老实实地坐下了,一眨不眨地盯着燕绥宁,看着她说完义学的事,看着她主动说要拿出多少银两。
不等底下的宾客有什么动静,他坦然地举起了手。
燕绥宁不冷不热地瞥了他一眼。
桓景笑眼说道:“朕对皇后表示绝对支持,不论皇后出多少,朕都出三倍。”
桓戎在旁挑挑眉,心说真大方,三倍,这都快黄金万两了。
他又想到上次他找皇兄借钱,皇兄说什么都说穷得很,不肯借。果然兄弟比不上妻子!
燕绥宁却还是没理桓景,甚至都没有任何动容的表情。
桓戎突然有了坏心思,起身说道:“皇嫂,我也愿意捐款,不过我没有皇兄这般富裕,我只能出你的一半。”
燕绥宁却是展颜一笑:“好,谢谢你,弟弟。”
桓戎给了桓景一个轻蔑又得意的眼神。
桓景:“……”
敢情桓戎这是在报复。
不过桓景压根不把桓戎放在心上,他只惦记燕绥宁如何。
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胆敢这样轻视他的人,但是桓景没胆子生气,他更觉得担忧——今晚是不是真的进不了房门啊?
今晚的筹款进展得出乎意料地顺利,桓景和桓戎两兄弟开了个好头,后面各家都表示乐意捐款,徐斯出的是最多,燕绥宁在心里稍微盘算了一下,徐斯捐的那些都基本足够建立一座义学了。
班家也捐了一些,最后剩下的是李家。
李嘉善在原地等了很久,都没见二哥回来,纵然无人进来禀报,她却也多多少少猜得到一些什么。
最后,她只能起身代表李家。
送别晚宴结束,已是夜阑更深。
桓戎明天一大早就要离开邑阳了,燕绥宁原本打算和他说两句话,还没来得及开口,桓戎已是动身走了。
桓景刚向严笑槐仔细嘱咐了今晚变故的后续处理事宜,见状,贴心地说道:“他年底还要回来过年,不用舍不得。”
燕绥宁没吭声,抬眼望去。原本以为桓戎是去找徐贞淑,令她意外的是,桓戎竟是大步朝着李嘉善去的。
“文殊幼年凄惨,受过李嘉善点滴之恩,始终惦记着,眼下李嘉声出了事,李嘉善却茫然不知,桓戎大概是要把实情告诉她。”桓景还在解释。
“就你知道的最多。”燕绥宁冷笑了一声,叫上青梅和蓝蓼,头也不回地走了。
桓景叹了口气,没怎么犹豫,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妻子生气了,还能怎么办,哄吧。
……
李嘉善出了清晖阁,原本打算找一下李家安插在大雍宫中的眼线问问李嘉声去什么地方了。
“贤妃。”身后突然有人叫她。
李嘉善认得这个声音,靖王桓戎。她急着打听二哥的事,实在没什么闲工夫跟他掰扯,表情和语气都显得不那么友善:“有事?”
桓戎笑了一笑:“你不用防贼似的防着我。”
李嘉善没有笑,甚至没什么耐心:“你到底什么事?”
桓戎敛起笑容,摆出了正色:“我希望当面感谢你从前帮过我。”
他有这个想法已经很久了。
但是从前李嘉善尚未出阁,父兄又将她保护得很周全,他很少有机会见她。尤其是后来他去了郴州封地,那便更是无缘得见。
今次母后生辰回宫,桓戎才又见到了李嘉善,不过前几次他都没找到机会和她说这些,当然他也不能径直找去人家承香殿。
今晚难得的良机,桓戎不愿意再错过。
这无关男女之情或是别的什么,仅仅只是一个遍体鳞伤的小孩子,得到过些微善意,紧紧地攥在了手心里。不论对方有意无意,他都无比珍重,不论过去多久,这份记忆都熠熠生辉。
圣人有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桓戎正是受此教育的一代。
李嘉善却是蹙起了眉:“我没帮过你。”
桓戎正要帮她回忆一番,李嘉善又道:“就算帮了你也别谢我,我什么都有,用不着你的回报。”
“是么?”桓戎挑起眉毛,“你难道不想知道你二哥怎么样了?”
李嘉善一噎。
桓戎左右环顾了一圈,这里相对偏僻昏暗,没有什么人,他便压低嗓音,把李嘉声做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李嘉善听得神情凝重。
“你没有参与,这件事应该牵扯不到你。”桓戎安慰她。
李嘉善没有说话,她并不担心是否会牵扯到她,她担心的是另外的事。
桓戎看不透她的心事,但是该说的都已说了,他一身轻松,看着她有一会儿,又笑了一下:“好了,我得走了。贤妃娘娘,再会。”
说着,他转过了身去。
李嘉善对他说起“多谢”,他没有回头,抬起右手,很轻地挥了两下。
徐斯与徐贞淑父女二人正有说有笑地走着,桓戎的眼睛亮了一亮:“徐老爷。”
他加紧两步上前,似若无意地看了徐贞淑一眼,向徐斯露出了灿烂的笑脸:“一起走一段路?”
徐斯自是乐意得很:“荣幸之至!”
……
长安殿。
燕绥宁知道桓景就跟在她的身后,刚迈进格子门,眼前突然闪回了水榭发生的事。她的心里一阵窝火,停下脚步,转身就要把门给关上。
桓景连忙紧走两步过来,伸手抵住了门扉。
他还故意使了个小计策,把手掌滑进了门缝中间,若是门关上了,他的手也肯定会被夹住。
燕绥宁见是如此,果然心软,松开了门。
她也不看他,继续往里走。
桓景跟上,好声好气地哄道:“陶陶,我什么都没做,我一进水榭,就把你的堂妹关进了那个房间里,她叫的时候我在旁边背《清心咒》,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没有想。”
燕绥宁进了净房。
桓景寸步不离地紧随着:“陶陶,我前些天得知了李嘉声这个计划的部分内情,所以打算将计就计,正好这样可以打压李家。我没有告诉你,是不希望你担心,也不希望你卷进来。”
燕绥宁终于停了下来,并且转过身看他。
她在生气,圆润的脸庞微微沉着,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美貌。桓景的视线凝在她眼角的珍珠上,正要夸她今晚好看。
燕绥宁嘴唇开启,对他说了回中宫以后的第一句话:“我要撒尿,你能别这么看着我吗?”
这话听着不雅,桓景短暂地一愣,旋即笑了起来:“好,不看你。”
但是他也没转开身子,反而往前走了一步,左手抚摸上了她的腰肢,一本正经地说:“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