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绥宁循音望去,微微一愣。
而听见这个声音,一众的羽林军全都停下了动作。
桓戎也连忙把袖子给放了下去,侧过身,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母后。”
朱太后的神情庄重而又严肃,率着红豆嬷嬷一行走近而来,向着燕绥宁伸出了手:“陶陶,来。”
朱太后的手掌温热,极有力量,燕绥宁的眼睛都有些发酸。
羽林军一边问安,一边为她们让出了一条通道。最后是李嘉声,他行了个礼:“太后娘娘金安。”
微顿,他又笑道:“不知太后娘娘怎么大驾光临来了此处,但是陛下确实下了命令,说是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搅。”
朱太后示意身后:“红豆。”
红豆嬷嬷应声上前,双手捧着一只交龙钮金印,上窄下宽,小巧精良,是桓景的私玺。燕绥宁曾经见过几次,还玩过,所以认得。
这个是私人的印玺,另一个大一些的是玉玺公章,都是可以代表皇帝身份的东西。
见着这个,李嘉声确实愣了一下。
“见此私玺,如陛下亲临,”朱太后冷声,“李嘉声,让开!”
她这话中字字铿锵,掷地有声,李嘉声咬了咬牙,只能往边上让开。
再往前走,依稀可以闻见水榭当中飘出的香味。
燕绥宁松开朱太后,加紧两步,试着推门,门扉却纹丝不动。定睛一看,门外明白地挂了个银锁。
也不催促李嘉声什么,燕绥宁直接叫了一声:“孟邵流!”
孟邵流应声上前,蛮力几脚,将门连带着木框一并踹开了。
轰然的震动过后,房中溢出了暧昧的女子哼吟。
即便与平常略有不同,但是燕绥宁还是认出来了,这是燕小宛的声音,这也确实是情动之际会发出的响动。
李嘉声在旁调侃:“皇后娘娘,今后您姐妹二人共侍一夫,倒也可传为一桩美谈。”
“孟邵流,掌嘴。”
低沉磁性的男子嗓音自房内悠然响起,极为熟悉,又极为冷静,和寻常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所有人都怔住了。
桓景身着银灰交领的窄袖袍,反背了双手,慢条斯理地从房中踱步出来。
他心有歉疚,还很紧张,没有看燕绥宁,停在她的身旁,重复说了一遍:“孟邵流,掌嘴。”
孟邵流率先会意,照着李嘉声的俊脸便是一拳头。
李嘉声还在发愣,没有来得及躲避,孟邵流下手又太狠,李嘉声被打得侧飞出去,摔在地上,牙齿都落了两三颗。
这边,桓景偷偷摸摸地伸去要握燕绥宁的手,感觉她没有撤开,他才敢飞快地看她一眼。
好像没生气?
他松下半口气,开始处理正事。
他看向李嘉声,凛冽出声:“将定国公之女迷晕送入水榭,又将朕诱骗至此,将朕与燕家女儿关在一起。李嘉声,你实在是胆大妄为,罔顾法纪!”
李嘉声歪坐在地上,用袖子擦拭嘴角的血水,听皇帝这么说,他突然明白了过来。
燕绥宁也想到了。
原来,李嘉声的计策早已被桓景知悉,他并没有拆穿,也没有回避,反而不动声色,将计就计,任由事态恶化,还把场面搞到了这么大。
李嘉声以为是他占据上风,实际上一切都还在桓景的操控之中。
燕绥宁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侧目看去。
桓景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嘉声,正在下达处罚:“撤去李嘉声羽林军中郎将之职,押还李府,由禁军看管,不得朕的允许,不得擅自离府。”
燕绥宁又悟了,桓景这么做,是为了把李嘉声完全逐出羽林军。这样也可以缩减李家的权势,还能把兵权更严密地收入他的手中。桓景这个皇帝做得,实在是太过缜密。
她的眉头不由皱得更紧了。
李嘉声和他的同伙都被押了下去,孟广陵也在其中。孟邵流一眼没有看他,正在和严笑槐说话。
朱太后把私玺还给桓景,带着红豆嬷嬷进了水榭去察看燕小宛,她是真的中了迷.情的香粉,而红豆嬷嬷是懂些医术的。
这一幕被燕绥宁收入眼底,她在刹那间又想到,今天会发生什么,朱太后肯定早就知道了。她是赶来令事态反转的,这个私玺,也是桓景交给朱太后的。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知道了桓景什么都没有和别的女人发生,但是燕绥宁的心情还是不大好。
门外,刚才还运筹帷幄、不怒自威的桓景,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燕绥宁,见她秀眉紧蹙,心中更是七上八下。
他壮着胆子,试着轻轻地捏了下她的手掌,温温柔柔地叫了声:“陶陶。”
燕绥宁没有看他,也没有答应。
桓景还要再说话,燕绥宁却直接把手从他的掌心抽了出来,头也不回地走了,青梅和孟邵流紧随其后。
桓景站在原地,有些头疼。
果然还是生气了啊。
桓戎语气戏谑地说:“这事不告诉我也就罢了,你怎么连皇嫂都没有说?你都不知道她一路上有多紧张,她看着都快哭了。”
“朕和你说过,不希望她也卷进这些丑恶的斗争当中。”
“你以为她不知道,就卷不进来了?要不是她聪明,她指不定就被傅玄轻薄了。”
桓景皱起了眉头:“不是说了让你们不论如何都不要离开她身边吗?”
“是她的意思。”桓戎耸了耸肩膀,把燕绥宁的安排一一都给说了。
桓景沉吟着道:“她确实聪明。”
桓戎却有些幸灾乐祸:“就是因为聪明,所以她肯定会生气,今晚恐怕连房门都不会让你进。”
桓景瞥他一眼,没理会他,站在水榭门外叫了一声:“母后。”
朱太后知道他这是要去找皇后,不过装装样子,还来禀报一声。也不等他说什么,她便哼笑道:“行了,赶紧去吧,定国公的女儿我会安全送回去。”
桓景带着严笑槐去往清晖阁,桓戎也一并跟上。
抵达之际,燕绥宁正坐在尊位前方,面带微笑地说起了义学募捐的事。她的模样仿佛刚才什么事都不曾遇见过,这心理素质,实在不错。
皇帝和靖王到了,清晖阁中众人纷纷行礼,唯独燕绥宁不为所动,仅仅是看了他们一眼。
二人到了近前,燕绥宁向桓戎露出客气的温和笑容:“弟弟,坐啊。”
桓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陶陶,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