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绥宁愣了一下,记起桓景跟她说过的,桓戎很讨厌她,之前跟她在茶馆打起来,把房子都给拆了。
她后退一步,张嘴就喊:“母后!”
桓戎吓了一跳,恨不能上去捂住她的嘴巴。但是此举有逾越之嫌,他没有这么做,只是压着嗓音质问她:“你乱喊什么!”
燕绥宁皱着眉头:“孟邵流在宫门外,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来救我,如果你要打我,我肯定吃亏,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得喊母后来主持公道。”
桓戎简直气得肝疼。
这说的是什么话?他又没有真的打她,那不过是一句气话。可燕绥宁这么一喊,母后出来了肯定要问为什么,知道实情以后肯定要责备他。
桓戎最不希望母后对他失望。
不过转念一想,即使燕绥宁现在不喊这么一声,以后也会背后中伤,说他的坏话。
桓戎一直都知道,燕绥宁是个歹毒小人,如今她在生辰这一天讨了母后的欢心,今后必定是要借题发挥的。
桓戎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一个字都不愿意跟燕绥宁说了。
朱太后出来时感觉他们之间的氛围不大对劲,问:“这是怎么了?方才是不是叫我了?有什么事吗?”
横竖死路一条,桓戎干脆冷着脸不吭声。
燕绥宁开口道:“一时半会儿没见母后,有点不放心啦。”
桓戎蹙眉看她一眼,不知道她怎么不提刚才威胁打她的事,难不成还憋着什么坏招?
朱太后笑道:“陛下定是喜欢你这般黏人。”
燕绥宁想了一下:“他好像是挺喜欢的……”
她们聊到了桓景的身上。燕绥宁对刚才的事只字不提,桓戎终于察觉出什么地方和想象的不太一样,没忍住多看了她两眼。
燕绥宁这是什么了?
她真的变了?
朱太后说到承宠多月的事,问起燕绥宁:“你这肚子,总该有些动静了吧?”
燕绥宁面露羞赧,没好意思说她是因为害怕小陛下,所以一直没让桓景碰她。
朱太后真的很关心这个,还要再问,红豆嬷嬷快步进了殿内:“太后娘娘,陛下近侍奚正来了。”
燕绥宁如蒙大赦。
朱太后便看了过去:“他来做什么?”
红豆答道:“说是有要事告知皇后娘娘。”
燕绥宁一愣。
奚正急匆匆地进来,一一行过礼,说道:“是贤妃娘娘让小的来的,今晚琉球公主入宫来了,她打晕舞人,进了蓬莱殿中,那场长袖舞的主舞人,便是她假冒的。”
燕绥宁就知道!
前面一直盯着桓景看不说,后来那一袖子甚至夸张得拂到了桓景的跟前来,不对劲果然不对劲。
燕绥宁拧着秀眉,问:“陛下现在在什么地方?”
奚正道:“娘娘走后,陛下在蓬莱殿坐了一会儿,便动身去长安殿了。”
燕绥宁点点头,心里着急要走,但还是先行转向了朱太后:“母后……”
朱太后看她这表情,不由笑了一笑:“知道你担心陛下,去吧。”
她又叫了一声桓戎:“文殊,你也一起去帮忙。”
桓戎还在琢磨燕绥宁的变化,闻言都没怎么反应,便答应了下来:“是,母后。”
一行人去往长安殿。
这个时候燕绥宁才觉出现代的好来,要是有手机,她可以给桓景打电话,现在这样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才走了一半的路,前方迎来一个羽林军。
燕绥宁记得,桓景有时候会带他在身边负责安危警戒。
燕绥宁问:“陛下在长安殿吗?”
“回皇后娘娘的话,陛下不在长安殿,”羽林军道,“原本陛下是要去的,但是路上遇到一个宫人,那宫人对陛下说了几句话,陛下便改道了。”
“发生了什么事?”
“具体发生什么,小的也不大清楚,陛下只说让小的到兴庆宫找皇后娘娘,还说让皇后娘娘去太液池救他。”
燕绥宁听得一愣。
救他?
救他是什么鬼……
今晚多半是金如意作妖,可桓景他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抵挡不住一个金如意吗?
臭皇帝,就爱整这些虚的。
不过,如此一番下来,燕绥宁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紧张,对那羽林军道:“我知道了,你和我一起过去吧。”
羽林军应声,归进了孟邵流身后队列。
桓戎在旁听了全程,不知为何,见燕绥宁动身走去,他也提步跟上。
燕绥宁看了看他,斟酌着道:“其实你可以回去休息,孟邵流他们有十几个人呢。”
“母后让我帮忙的,我没法违抗,”桓戎难得地口是心非,“你以为我不想回去休息?”
“好吧。”燕绥宁不再劝他了。
……
与此同时。
太液池。
已过了亥时,夜色苍茫,这是八月中旬,圆满光华不磨莹,仿若玉盘嵌在空中,映入池面,清辉冷冷的。
严笑槐和两个羽林军停在岸上不远处,正远远地望着池中亭台。刚才去禀报桓景,将桓景带到这里来的宫人也在。
亭子的八角重檐挂着月色。亭中,桓景施施然立着,双手反背在身后,身姿挺拔,面容清冷。
金如意站在吴王靠上,身上仍是穿着水色的舞裙,长长的袖子一直拖到地上。
她单手攀着柱子,向桓景诉说衷肠:“陛下,我还在琉球时,听闻过您的事迹,早已对您倾心,那日宫中相见,我更是满心爱慕。我今生所愿,唯是长伴陛下身侧,服侍陛下。”
桓景不为所动。
金如意的神情显出几分凄婉:“可是陛下为何如此伤我的心?和亲一事,过去这些天了,您为何还是不同意?我一心爱您,您为何不肯要了我?”
说着,她的脸上竟然落下了盈盈粉泪:“我的父王有九个女儿,他是最不缺女儿的。您知道吗,若是我未能成功和亲,回去了,他定会觉得我没有用。兴许他会惩罚我,兴许他会将我嫁给他的大臣……不对,这已经不能叫‘嫁’了,我不过是他给那些人的赏赐罢了。我的父王只会用我来做棋子,让我用身体来保住大臣的忠心。陛下,求求您了,让我留下来吧,我不会跟皇后姐姐争的,我只想留下来服侍您。”
桓景还是没有说话,甚至转头看了一眼从兴庆宫的方向,像是在等什么人。
金如意知道他根本没有被说动,一咬牙,在吴王靠上挪了挪,向着太液池倾身靠了过去,声音抬高了不少:“陛下!如若您不同意,我就跳进去!即便是死,我也绝不回琉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