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心中得意,脸上也看得出窃喜之色。
她故作矜持地低着头:“兴许是,可婢子也不敢揣测陛下的意思。”
班娥觉得,这个紫苏真是个人才,既听不出皇帝对她的冷嘲热讽,也听不出李嘉善的阴阳怪气。
这样的宫女,难道就是靠蠢,才在长安殿安然无恙地待了这么久?
偏偏李嘉善还要怂恿:“要不你找机会主动去紫宸殿一趟,说不定陛下会宠幸了你,还封你做贵妃呢。”
眼看着紫苏的脸上浮现出了期待和跃跃欲试,班娥连忙瞪了李嘉善一眼,转向紫苏说道:“你没有家世,纵然得了宠爱,将来也没办法在宫中走得长远,现在你还是得按照我们说的去做。”
紫苏看上去还有点失望,但琢磨了一下,这说得也有道理,也便答应了下来。
紫苏走后,李嘉善再也憋不住,哈哈地笑了起来。
她笑得前仰后合,完全没有一个妃子该有的端庄。
一边笑,李嘉善还一边招呼班娥:“你有没有看见刚才她的表情?听见她说的没有?哈哈哈,就她那个长相,陛下喜欢她?宠幸她?真是笑死人了!”
班娥却还是冷静的:“她确实没什么脑子,但是你也不该怂恿她。倘若她真的去了,陛下把她逐出大雍宫,我们在长安殿就没有眼线了。”
“这样的眼线又有什么用,这次我们没成功,多半有她的功劳。”
说到这里,李嘉善擦了一下笑出来的眼泪,声音清冷下来:“还不如去找找被皇后送出宫的那两个宫女。尤其是那个绿萼,她对皇后忠心耿耿,却被皇后驱逐,怕是早已恨透了皇后。”
班娥笑道:“我早已安排了人去找绿萼了。”
李嘉善对她投以赞许的目光。
其实之前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李嘉善都不知道宫中的班娥是个有本事的人。
李嘉善惯爱以貌取人,何况班娥身上也太香了,每次相距十丈以内,李嘉善就紧皱着眉头想要逃走了。
但是随着皇后变得和以往不一样了,她们两个人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班娥喜欢皇帝,她每天在身上用这么多种的香粉,一来确实是为了吸引皇帝,二来,班娥说,她娘亲的家族以调香为生,如今她一个人深处深宫,只有自己身上足够香,她才会有足够的安全感。
李嘉善不必多说,她喜欢惹事。
班娥是个聪慧的女子,李嘉善家世好。
二人一拍即合,安排筹措了上回羽林军的事。
她们没想着可以一蹴而就,毕竟她们看得出皇帝的心早已全放在了皇后的身上。稍微闹出一点波澜,她们也颇感满意。
皇帝难得地没有在长安殿过夜,就是她们的阶段性成果。
停顿片刻,班娥扬起了唇角:“此外,我的兄长也已经做足了准备。”
……
午后,燕绥宁打算约言妙意一起去太液池纳凉。
蓝蓼回来却说:“贤妃娘娘不在宫中。”
燕绥宁有点奇怪,但也不甚在意,只身去往太液池。
隔得远远的,燕绥宁见到池中亭台上有些依约的人影,水汽冲淡了暑天燥热,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渺茫的琴声。
“真好听。”燕绥宁真心实意地感叹。
一旁的蓝蓼深表认可。
临近了亭子,燕绥宁认出了其中的人,一个是言妙意,另一个竟是朱萧娘。也正是朱萧娘在亭中抚琴。
燕绥宁一到,琴声乍然停住,二人起身行礼:“皇后娘娘金安。”
“不必多礼。”燕绥宁笑眯眯的,走上前去,神态自然地在二人对面坐了下来。
朱萧娘胆子小,不敢再乱摸琴弦,低着头恨不得马上遁走。
燕绥宁轻声说道:“昭容,你不要害怕我。”
朱萧娘愣了一愣。
燕绥宁又道:“刚才的琴声很好听。”
言妙意笑眼说道:“昭容琴棋书画,样样擅长,在我们邑阳城中,她是数一数二的才女人物。”
朱萧娘的面颊有些泛红。
燕绥宁不自主地吹嘘起来:“这也太强了吧!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当年的伯牙要是听了你的琴声都得说一句自愧不如,钟子期,要不你还是朱昭容做知音吧!昭容,你弹的不是琴,是我的芳心!”
朱萧娘的脸更红了。
但是这么一红,她的羞赧不自觉地淡去些许。
言妙意笑起来:“昭容,现在你知道,为何陛下这么喜欢娘娘了吧?”
朱萧娘偷偷地看了一眼燕绥宁,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试问又有谁不喜欢被肯定、被夸赞呢?
纵然是她,纵然是陛下。
一听她们说起桓景,燕绥宁反而不自在起来了。
她不敢看言妙意还是朱萧娘,只能眼巴巴地盯着石桌上摆放的古琴。
见此,言妙意问道:“娘娘是不是喜欢琴?”
燕绥宁点了点头。这是传统的瑰宝,刻在骨肉里的美感,不可能不喜欢。
言妙意提议:“娘娘要不要试一试?”
朱萧娘即刻会意,即刻将古琴调转方向,朝向了燕绥宁。
八岁以前,燕绥宁还生活在这里,跟在外祖母的身边,她确实学过抚琴,虽说时隔良久,但是记忆感依然残存。
她眼睛发亮,试着抬起手来。
她的十指芊芊,肤色雪白,有如新剥开的嫩笋。从前教习先生说,这样的手来弹琴是不算辱没的。
但是燕绥宁的眼前浮现出了昨天在紫宸殿内的光景,她跪在桓景的面前,用的也是这一双手。
燕绥宁的笑容逐渐消失,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下来。
“娘娘,怎么了?”言妙意问。
“我不记得怎么弹了。”燕绥宁随口扯了个谎话。
二人安慰了她两句,倒也并未生疑。
七七八八地说了些别的话,最终还是由朱萧娘抚琴,弹了一曲《流水》,燕绥宁喜欢这个,到底是提起了些兴致。
待到天色薄暮,暗金斑斓的晚霞在太液池水之上层叠漫开,有飞鸟振翅,羽翼擦过池面,在潋滟水光之间泛荡起微波。
燕绥宁懒洋洋地瞧着,背了一句诗:“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朱萧娘第一个激动起来:“娘娘好文采!”
燕绥宁颇觉惭愧:“这不是我写的,这句诗的作者是一个名叫王勃的诗人。”
说完,她把《滕王阁序》从头到尾背了一遍。
朱萧娘早已沉醉其间,喃喃地说道:“他是个才华横溢的人。”
燕绥宁用力地点着脑袋。
她正打算向朱萧娘说一说王勃的故事,却见奚正神色匆匆地走上前来,道了一声:“娘娘,小的有要事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