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殿外,见到宫人们局促的神色,燕绥宁就已跟着紧张了起来。
前脚踏进殿内,景景正乖巧蹲在门口,见到她,“喵呜”叫了一声。
燕绥宁很想俯下身去摸一摸它的小脑袋,不过她按捺住了冲动,维持端庄姿态向里走近了行礼:“太后娘娘金安。”
朱太后原本正坐在圈椅上,看着一只略显肥胖的小橘猫攀爬殿内的柱子,听到问安声,她转了过来,对上一张美丽圆润的面庞。
有那么一瞬间,朱太后以为面前的这位不是她记忆中的皇后。
什么时候胖了这么多?
情绪并未表露出半分,朱太后温和地笑了一笑:“好孩子,不必多礼。”
燕绥宁于是乖乖站定了,轻声问道:“母后,您要是有事,便让宫人通知我,我去兴庆宫见您嘛,怎么您还来长安殿了呢?”
朱太后笑道:“我每日在兴庆宫,闲着也是闲着,出来走一走也好。”
燕绥宁点一点头。
朱太后站起身来:“走,我们一起在中宫附近散散步。”
燕绥宁应了一声:“好。”
已近夏末,日头不晒。
宫中的枝叶苍翠到了极致,有些果树结了小果实,青青的,虽然并未成熟,但是看上去还是有一点美味的样子。
燕绥宁和朱太后手挽着手走在前面,青梅、红豆等人缓步跟在二人的身后。
“从前我还是皇后的时候,也是住在长安殿,”朱太后指了一下,“看见没有?那棵樱桃李,果子很酸,我怀着陛下的时候很喜欢吃。”
燕绥宁流露出期待的眼神。
朱太后语调一转:“我怀孕期间,先帝从不来看望我,我在年底生产,他也没有来,他那段时间很喜欢待在李贵妃宫中。不过李贵妃也很快失去了宠爱,因为她显怀了,没办法再服侍陛下。由于怀孕期间喝了太多的酒,李贵妃的孩子出生后不久便没了,她也再没办法怀有身孕。这是她的孽债。”
燕绥宁愣了一下,呢喃着道:“好惨……”
朱太后摸着她肉乎光滑的手背,笑眼道:“你是幸福的。陛下喜欢你,会送你狸奴,也会在宫闱争斗中维护你。他不叫你伤心,从不在别的女人身旁过夜。你大概不知道,昨晚他发了不小的火。”
“陛下昨天晚上发火了吗?”
“发火了,”朱太后略作颔首,“他骂了靖王一顿,说我太偏宠小儿子。”
燕绥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朱太后宽慰她道:“昨晚靖王确实做得不对,我也没有在意你的感受,陛下没有做错。”
此外二人还说了好些,从紫苏一事,再到花钿装饰,燕绥宁总感觉没有说到真正的点子上。
再三纠结,她主动叫了一声:“母后……”
朱太后侧目看来。
燕绥宁很轻地皱起眉头,困惑问道:“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朱太后声音温和:“你应该是知道我有什么话要同你说的。”
燕绥宁想了一下,试探性地问:“母后,你说的是扶助司吗?”
朱太后点了点头。
果然是这个。
在长安殿见到朱太后的时候,燕绥宁就有了大致的猜想,不过现在才得到肯定。
事关扶助司,那么多半也就是当时蓝蓼提到的“干预朝政”,不然又有什么值得身份这样尊贵的太后特意跑一趟呢?
“母后,”燕绥宁耐心说道,“我没有干预朝政,扶助司是完全不同的东西,这是我要设立的,不过因为我的身份特殊,所以由陛下协助我。”
“你为何要设立扶助司?”朱太后问。
“我不知道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做的,我又不希望就这样无所事事地过一辈子,所以我打算尽我所能给老弱病残一些帮助。”
“就像你之前设立的善心铺子一样。”朱太后大概明白了。
燕绥宁用力地点点头,以为太后这是理解她了。
但是,朱太后仅仅是发出了一声叹息:“可是,皇后啊……”
朱太后揽着她的手臂,语重心长地说道:“女子柔弱,最要紧的是嫁给一个好男人。你已是一国之后,嫁的是郯国最有权势的男子,对于你来说,服侍陛下,为陛下开枝散叶,这才是头等大事,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
“善心铺子、扶助司,这些确实都是很好的,不过我想,那理应由陛下全权安排筹措,你不该插手分毫。你还是年纪小,不懂得这些,今日我说给你听,也是希望你不要执着于那些空泛之事,你啊,得多考虑如何为陛下诞下龙子。”
后来,燕绥宁没有怎么说话。
作为一个女子,她不喜欢朱太后所谓女子柔弱,要嫁个好男人的这种说法,她也不可能从此不管扶助司的事。
但是她不讨厌朱太后。
这不是朱太后的错,不是任何一个女子的错,而是漫长并且复杂的因素作用下产生的结果。
比较令燕绥宁苦恼的是,朱太后这样同她说了,意思已经足够明显,那么皇帝会不会考虑到太后的意愿,限制燕绥宁与扶助司的接触?过些天郴州孩童回到邑阳,她还可以到现场去吗?
……
承香殿。
李嘉善牵着琵琶的小手,满面笑容地夸赞说道:“怪不得当初娘亲说必须由你跟着我入宫,这一招‘抛砖引玉’玩得真是不错,前脚向皇后娘娘求助虎头一事,后脚又在宫中散布干预朝政的流言。好琵琶,你看看,如今就连太后娘娘都出马了。”
琵琶微微笑着,由于双手被李嘉善来回揉捏把玩,她有些羞赧地红了耳朵尖。
“接下来怎么做?”李嘉善问。
“太后娘娘必然已经警醒了皇后娘娘,让她不要再管扶助司一事,但是依照皇后娘娘如今的脾性,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娘娘,接下来我们需要做的是等待时机。”
李嘉善最喜欢看见其他人闹起来打起来了,闻言更是兴致高昂:“你说说看,什么时机?”
“娘娘您一定会喜欢的,”琵琶笑了一下,“估摸着也便是这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