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字数不多，但是燕绥宁听明白了：“你要我和你一起吃。”
云表再度点头。
如果仔细去看，可以窥见他眼中的期待，但是光线不足，也就看不真切。
燕绥宁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可是你刺了我一刀，伤口现在还是很疼，我怕你还要再来一次。”
云表愣了一下。
许久，他才又发出声音：“不会。”
现在即便逆光晦暗，燕绥宁也看得出他的失落。
她禁不住心软，扭头看向身后：“孟……”
“不行，皇后娘娘。”她才发出一个声音，便被孟邵流无情地拒绝了。
燕绥宁看看他，又看看云表，满心纠结：“既要离云表远一点，又要和云表一起吃饭……”
突然，燕绥宁灵光一现：“不就是既要离得远，又要一起吃饭。”
片刻之后，按照燕绥宁的安排，房门完全敞开，房中临门摆着一张桌子，门外阶下同样摆放着一张桌子。如此一来，云表在内，燕绥宁在外，算是一起吃饭，但又不至于离得太近。
燕绥宁坐在桌前，双手托着脸颊，心想，她真是一个天才。
正好也差不多到了午饭的饭点，菜肴撤去热过，重新端了上来。
燕绥宁对着云表展颜一笑：“小朋友，可以吃了。”
云表不怎么开口，见她拿起筷子，他也抓住筷子，她去夹菜，他也学着夹菜。他手势甚至都与她相同。
虽然一开始他的动作显得笨拙，但他学得很快。
燕绥宁挑挑眉，恶劣心思作祟，她想逗一逗他。她把碗中米饭累起一小坨，放上一筷子细切羊肉丝，一筷子酱萝卜丁，两片烫熟了的白菜叶子，全都一并用筷子挑起，尽数满当地塞入口中咀嚼。
云表看得愣了一下。
燕绥宁吃完咽下，很是得意，老办法又吃下了一大口。
云表看了两遍，可能是被她傲慢的小表情刺激到了，垂下眼眸，学着她的样子要吃大口。
他把肉放到米饭堆上，肉却滚落了，有时候肉不掉，萝卜和青菜却怎么也放不好。等全在米饭上艰难地放定，他用筷子去挑，所有饭菜一下散架，怎么也送不进口中。
他试了好几次，始终未能成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表情很是憋屈。
燕绥宁不由哈哈大笑：“这可是我的独家秘笈，不是谁学都行的哟。”
不过云表的小表情令她觉得，不论经历过什么，他也还只是一个小男孩，他应该是想要亲近她。
只是这亲近的目的还有待商榷。
并不是燕绥宁阴谋论，实在是她的身份特殊，加上桓景说过，今天之事是孟广陵和琉球的合谋，所以，燕绥宁并不能确定究竟云表是喜欢她，还是另有算计。即便对于这样的小男孩，她更倾向于相信前者。
吃过午饭，燕绥宁看向云表，道：“现在吃饱了，你再坐一下，就去洗个澡，换个衣服。”
云表看着她：“一起。”
燕绥宁这回拒绝得比谁都快：“不行！我是有男朋友的人！我怎么可能跟你一起洗澡换衣服！”
云表不解地重复说了一遍：“男朋友？”
“一个很好的人，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虽然燕绥宁知道她跟桓景其实是夫妻关系，但是以她的观念和判断，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和相处模式更像是同居小情侣。
云表没有说话。
燕绥宁又道：“今后你就在这个地方住下，有什么需要告诉他们，他们会帮助你，也会照顾你。”
她指的是在场的闵俊卿等人。
云表没有看他们：“姐姐，一起？”
他不说“吗”这个助词，不过尾音略作上扬，语气是疑问性质的。
燕绥宁摇了摇头：“我当然得回去了，不然我男朋友会不高兴。”
云表又不说话了。
燕绥宁站起身来：“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云表依旧沉默，燕绥宁最后看了他一眼。
虽然对于云表几乎一无所知，即便有一种追问的冲动，但是燕绥宁知道，她不能操之过急，现在这样的处理方式是最好的。
都已准备妥当，燕绥宁预备回宫。
马车驶出扶助司，燕绥宁突然想起重要的事情，叫了一声：“青梅。”
她挑开马车的帘子，对青梅说道：“我们从西市走，我记得那个地方好像是……永，永平桥，对，就是永平桥。我们往那边走。”
“是，娘娘。”青梅应得很快。
“娘娘，这是要做什么呀？”蓝蓼不解发问。
燕绥宁笑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
西市，永平桥。
茶馆二楼临街的翠色竹帘打起一半，依约可见其中陈设，宝蓝色锦缎袍子的男子歪在一张圈椅上，面目被竹帘遮去大半，阴影蔓延至脖颈处。
他的左臂闲闲搭着，右掌握着一只茶杯，一身灰袍的孟广陵站在他的身旁说话。
听完，他笑了一声：“这个皇后可真行，居然没上当。”
闻得一阵辘轳声，他身形微动，偏离阴影，露出一张俊美的面庞来。
他面白无须，鼻梁微挺，透出飒爽英气，但他偏偏生了一对狐狸眼，尤其是额发散落了几缕下来，搭在眉骨，更显出一股子旖旎风情。
这是典型的李家人的长相，李嘉声也难能例外。
他远眺街道，认出了那辆马车，唇角不免牵出笑意：“这是看不起我们吗？在扶助司受了伤，不着急回宫，还要来西市？”
琵琶那小姑娘给出的计谋事实上是很妙的，虚晃一招，若假若真。
皇后理应恼羞成怒，将第三次抵达扶助司的郴州马车围堵质问的。这样一来，李家也就有得借题发挥了，他们本就安排了人满城传递皇后抓人的消息，也是要凭此激起民怒。如此，到时候自是可以狠狠参他镇国公一本。
没想到皇后不中计，百姓对她赞不绝口。
李嘉声一时想不通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总感觉她换了一个人。
马车在一家铺子门口停稳，原来皇后是要买东西。
李嘉声突然道：“话又说回来了，琉球人借给我们的杀手，究竟是什么来头？有本事啊，当着你爹的面都能把皇后给伤了。”
孟广陵笑道：“不算有本事，他本该杀了皇后的。”
李嘉声不由嗤笑：“是琉球公主让他杀的人吧？这个女人实在狠心，以后少让她接近我。”
他转动着掌心的茶杯，懒洋洋道：“毕竟若是皇后死了，小善在宫中就没什么乐子了啊。”
马车动了起来，他收回视线：“对了。”
孟广陵上前一步：“将军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