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想给就给,反正我从被你抓住以来,就没想过能全须全尾地出去。”顾言皎淡淡道。
“你和卫宴还真是情比金坚啊,都愿意为对方付出性命。”郑将军感慨一声,随即冷笑:“不过据我所知,人在太平年月的山盟海誓,换个环境可能就不值一提了。”
“将军想怎样?”顾言皎问道。
“郑家的精锐其实并没有用完,正如卫宴有他的暗卫,我也有效忠于我们郑家的人一样。”郑将军踱了两步,道:“且这些人如今就在淮陵,想必以你对卫宴的了解,一定知道他身在何处,城中的布局又是怎样的。”
顾言皎暗暗吃惊:“原来你还有一手。”
“是啊,狡兔尚且三窟,我这个人也不能太差。”郑将军含了一分笑意:“郡主,你说我的提议怎么样?你把城中布防交给我,只要淮陵被我重新夺回,我就放了你。”
“我还没有神志不清到如此地步。”顾言皎断然拒绝了,她相信淮陵若真被攻下,局势再度逆转,郑将军更不会放她走了。
“那郡主是意思,是要我上刑了?”郑将军笑意越发浓了:“也不知像你这样身形瘦弱的,能扛住几个回合呢?”
“将军给我些时间考虑一下吧。”顾言皎作出害怕的样子来。
郑将军闻言点头:“你有这个识时务的心就好,这样吧,明天早上之前,我要你的答复。”
顾言皎没有异议,只道:“我有件事要对将军说,我想将军对此会有兴趣的。”
“什么事?”郑将军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若是想拖延时间,或者扭转我的心意,那就不必了。”
“怎么会呢,我是全心全意为将军考虑。”顾言皎笑了一笑,接着道:“不知将军现在还有没有为那张手诏耿耿于怀?”
“你是说我的女儿?”郑将军隐隐有变脸的趋势:“是卫宴的主意,还是你的?”
“自然是我的,毕竟我认识郑小姐。”顾言皎微微一笑:“您大概不知道,她是个用毒高手,郑豫的死,探马的死,都是她安排的一出好戏。”
“什么?”郑将军震惊不已,此前他设想过两种可能,一是郑容词被人绑架,对方逼迫她传递假消息,二是郑容词主动背叛他,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把这三件事联系到一处。
“她怎么敢……”郑将军已不是是吃惊了,而是惊怒交加:“郑豫是她嫡亲的哥哥,她怎么能这样做!”
“可她就是做了。”顾言皎淡淡笑着,顺便又将她已知的杀人过程说了出来,“将军大人,您做过很多没有心肝的事情,养出一个没有心肝的女儿,也不是件奇怪的事。要我说,您真的不必为此感到愤怒。”
但郑将军显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一想到郑容词吃里扒外到全然没有良心的地步,心腔都跟着紧缩了起来:“……你想气死我,对不对?”
“将军高看我了,我何德何能,能把您气死?”顾言皎看着他无声发泄完愤怒,表情逐渐从扭曲变为稍稍克制的正常后,方道:“我是想让您知道,我知道的东西,远比将军您想象得还要多,如果您真以为可以左右我的性命,那就是您想错了。”
郑将军警惕了起来:“你到底要说什么?”他虽然不太相信顾言皎真有能脱身的法子,但以他对这个女人的了解,凡事还是不要轻视她为好。
“我想说,将军您知道最坏的结果是什么吗?”顾言皎问道。
郑将军没有犹豫就道:“当然是身败名裂,兵众离散,逃亡他乡。”
“也就是说,您觉得自己还能活?”顾言皎进一步道。
“我倒还不至于落魄到那个份上,”郑将军嗤地一笑:“面对皇上那样薄情寡幸的主子,谁还不给自己留条退路?难道你就没有么?”
“那么将军真的觉得,你若杀了我,还能安稳离开这里?”顾言皎问道。
郑将军将头一扬:“为什么不能?”
“您虽然有本事,可也需要人护送,你说这些人,他们凭什么忠于你?”顾言皎玩味着他的表情变化,道:“是因为你一直让他们赚钱,分给他们利益?”
“我给他们的,自然比你给的多。”郑将军冷冷道。
“是吗?但若他们知道,这些年你明面上拿他们当心腹,暗地里却克扣他们应有的钱,你说他们会怎样想呢?假若你应得十万两,人家却只给你五万两,你依然是个有钱人,可你对那人的感情,一定会发生变化的,对不对?”顾言皎笑问道。
郑将军的神情变了,以一副见鬼的样子看着顾言皎:“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们不可能知道——”
“将军大人,您要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顾言皎好像深有遗憾似的:“唉,只可惜我这个人,比一般人多了点打探东西的本事,而碰巧手下又有几个得力的人,能替我传递消息。”
“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郑将军怒火上涌,一把扼住了顾言皎的喉咙。
呼吸瞬间不稳起来,顾言皎咳了好几声,方道:“您可以杀了我,只是需要拿命赌罢了,而就我所知,您既不是赌徒,且在您心里,自己的命显然比我的命重要。”
郑将军扬起手,狠狠打了她一巴掌,他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一个女人,顾言皎一而再、再而三,给予了他太多挫败。
更要命的是,他为了保全自己,不敢尝试她的威胁究竟是真是假。
顾言皎被打得偏到一边去,吐了口含血的唾沫,道:“我不妨再告诉您一些事情。”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郑将军手腕都在发抖,竭力克制住自己不拔剑杀了她。
“其实我不是将军想的那样,贪慕名利,一心染指权力,我只是个清醒的疯子罢了。”顾言皎抚了一抚兀自发痛的脸颊,手上的锁链发出沉重的响声,“我害过的人可不止您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