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识竹此言一出,顾言姝当即软瘫在地上,指着他嘶声骂道:“你好大的胆子!我什么时候指使过你,明明是你自己来帝都历练的,关我什么事……”
“王妃您不能把责任全推在小民身上啊,”识竹比她更急着撇清干系,毕竟顾言姝便是有罪,也罪不至死,他今天若不洗脱,那肯定不能全须全尾回去了,“分明是王妃拿着证明身份的文书来找小民,让小民帮您演戏的,小民的确是糊涂脂油蒙了心,但没有您的嘱咐,小民也万万不敢啊!”
说着又是一连串的磕头如捣蒜,又接着说他本是从乡里来的杂耍艺人,因擅长表演故被王妃发掘云云。
顾平书听完,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跌坐在椅上,喘了口气方抬手指着顾言姝,声音怒到发颤:“你给我滚出去,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父亲!父亲您听女儿解释,这个术士在胡言乱语,女儿纵有一万个胆子——”
只听“啪”的一声传来,顾平书已扬手扇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又将识竹方才递上来的密信扔到她脸上:“你瞪大眼睛看看,上面是不是你的手迹!”
顾言姝不用看也知道,这确实是她自己写的,一时捧着信纸,浑身颤抖着哭了起来。
原本她刻意让人把声势闹得大些,让府中诸人都来围观,务必让顾言皎辩无可辩,不及堵住悠悠之口,只好身败名裂,可如今这孽力竟是还给她自己了。
堵是根本堵不住的,已经有不少仆役七嘴八舌地说开了,府门关不住,已经传到府外去了。
不多时越来越多的人将会知道,楚王妃信誓旦旦在父亲生辰宴上,称二妹淮陵县主不是亲爹的种,还找来假冒智元先生弟子的人来演戏,结果演砸了,被发现这一切都是她故意陷害二妹布下的局。
周慕深的心情比顾平书好不了多少,他不仅恨顾言姝意图谋害顾言皎,还恨她如此莽撞而恶毒的举动,连带着也让自己大受损失,娶了个这样的王妃,足够让他变成市井笑料了。
而且此事遮掩不住,早早晚晚皇帝、太后等人都会知道,而他又不好休妻,毕竟顾家的助力也很重要,此外娶不到顾言皎,他也不愿意被迫再娶别人。
这时顾平书已经回复了一些理智,叹了口气,对周慕深抱歉道:“这不孝女实在可恶,说来也是老夫从前未能教育得当,将她嫁与殿下,实是对殿下不住。”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如果今时今日,楚王妃是顾言皎,一定不会发生这种糟心至极的事情。
周慕深勉强客气道:“岳丈说哪里话,王妃失礼,我也有责任。”两人想尽可能把影响降到最低,当天周慕深便带着顾言姝回了王府,将其关禁起来,不再外出。
但此事传播之迅速,第二天群臣皆知,宫里的帝后也皱起了眉头。
毕竟顾言姝的行径实在恶劣,又有识竹的证词在,已不能用“年少无知”、“行事不谨慎”这种可轻可重的词来形容,买通外人陷害亲妹,是实打实的恶毒且愚蠢的行径。
用皇后的话说,就是宫里最怨毒的妃嫔,也不会拿自家妹妹开刀,人能做出这种事来,简直就是没有心肝。
她一向对顾言皎有所偏爱,听闻她遭此不白之冤,便与皇帝商议要让楚王休妻。这次就连曾对顾言姝有所回护的太后,都不再为她辩护了,此事之不地道,但凡有心的人都无法站在顾言姝这边。
顾言姝自是没想到,计谋不成反要被休,在王府里哭得肝肠寸断,入宫苦苦哀求周慕深的养母苏婕妤,求她替自己在帝后面前美言。
顾言皎已经回了淮陵,正坐在县主府的厅堂里安然吃茶。
“找苏婕妤是没用的,”她侧了侧身体,承接到更多的阳光:“皇后不喜苏婕妤,她求情只会适得其反。”
“小姐说皇帝真会下令让楚王休妻吗?”唐嘉问道。
“可能性不小,但大姐一定会百般挣扎的,这就看她的造化了。”顾言皎用杯盖拂了拂茶叶,啜饮一口道:“不过她若真被休了,也不见得就是坏事,毕竟楚王的好日子也不剩多少了。”
经过她与卫宴暗地里的努力,周慕深从西域购置铜铁、冶炼军火的证据已被搜得七七八八,假以时日就能端上台面了。
不过顾言姝还是想出了法子,最终的结果是由王妃被贬为侧妃,但仍然住在楚王府,楚王与顾家也仍是姻亲关系。不得不说,她是苍国史上第一位被贬为妾室的王妃,消息传到市井,直接炸开了锅,很快淮陵上下也在探讨此事了。
不久秋收开始,顾言皎的行踪不只限于淮陵,开始在澄州各处走动,查看粮食产量是否如同预期,以及进行了大半年的修路成果。
由于她一直监管严格,最终并没有出岔子,事实证明,今年澄州的粮产比往年多了五分之一,是皇帝下达给她的任务的两倍。
与此同时,商路也修得差不多了,陆陆续续有来自四方的商队交上路费,借由这条便利的道路来澄州经商,随着经济的发展,澄州今年无一饿死饥民,就连最穷困的乡下人家,过年也能买两条毡毯过冬。
顾言皎不仅收货了因商路而带来的滚滚利益,还有百姓们真心实意的赞美之声,在回京面圣之前,顾言皎站在城墙上,看着城下数不尽的百姓为她庆贺,有些甚至流了眼泪,希望她不要走。
但她知道,新上任不久的刺史是个很好的人,能力出众性情平和,一定会让淮陵发展得更好的。
不知何时,郑将军也来到了城墙上,与她并肩站在一处。
“分成给你的那些钱,每月我都会让人送到京里。”郑将军说道。
“那便有劳将军了。”顾言皎客气一笑,接着又关切道:“不知将军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怎么眉头一点也不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