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业大了，难免有人觊觎。”郑将军揉了揉额角，意图抹平眉心皱褶：“那些本该居于我郑家之下的豪族，近来不知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要我多分好处给他们，这怎么可能。”
“是啊，这确实太过分了，”顾言皎附和着道：“不过这种事也属常见，人难免有个意难平的时候，将军您家大业大，他们一辈子都赶不上您的，您不必为此忧心。”
“说的也是。”郑将军随之笑了：“说到底都是些鼠辈罢了。”
顾言皎口中称是，心里暗自冷笑，从最初来淮陵开始，她就想着怎么端掉郑将军了，如今不过是温水煮青蛙，慢慢来罢了。
走前她私下见了李怀柔一面：“此去不知何时能在回来，我没什么给姐姐的，便留一些暗卫给你，哪日你若不想做‘郑容词’了，我的人有法子让你脱身。”
“多谢你。”阳光下李怀柔笑意温然：“我知道你想对郑将军下手，我会等到他垮台的那天的……你母亲的墓，来年我若还在这里，也会替你祭奠的。”
顾言皎心头一热，默然片刻道：“姐姐，保重。”
回到帝都后，顾言皎回府换了衣裳，便入宫面见皇帝。在昔日的金殿上，她将这一年里对澄州施行的策略、过程与结果作了详细说明，此外配合上粮产增收的好消息，皇帝听到最后，笑容已经掩饰不住了。
“你做得很好，坦白说，朕没想到你会这么能干。”皇帝原以为能增收十分之一就了不起了，更别提她还心思活络地用修路替自己赚钱。
“朕会如最初所言，兑现承诺，封你为淮陵郡主。”皇帝含笑道。
顾言皎接了封赏，眨眨眼睛道：“一年前陛下是不是还说过，如果臣女此次办成了，就不再干涉臣女的婚配？”
“原来你还在想这件事，”皇帝不禁笑了：“是，朕说得没错，不过你如今是楚王侧妃的妹妹，不宜……”
他近来听到了一些奇怪却值得深思的传言，都是关于周慕深的，随着这个儿子在心中的形象趋于可疑和模糊，皇帝便更不希望两人成亲了。
“臣女明白。”顾言皎倒是没再生事：“臣女的姐姐是楚王侧妃，怎好亲姐妹都嫁到楚王府。”
“你懂事就好。”皇帝宽心笑道：“今日不必急着回府，可去看看皇后。”
自从太子遇刺身亡，皇后便将皇孙周铮接到昭阳殿抚养，近年来有孙儿的陪伴，精气神恢复得不错。
“臣女拜见皇后娘娘。”顾言皎叩拜道。
皇后吩咐她起来：“让本宫看看你。”
顾言皎走上前来，在皇后身前跪坐下来，皇后打量了她半晌，笑道：“倒是没见劳累，比去年长开了些，人也更漂亮了。”
“托皇后娘娘的福，臣女在淮陵过得很好。”顾言皎见榻上搁着的一只玉轮，恰是她从淮陵带回的宝物，遂笑道：“臣女给娘娘带的礼物，娘娘可都喜欢吗？”
“你挑的都很好，清明时本宫还听说你让人在寺庙为太子做了法事。”皇后感慨道。
顾言皎便叹了口气：“只可惜斯人已去，不得复生。”
“你今日来，本宫也有些话想问你。”皇后抚着她的肩道：“本宫知道你是个重感情的孩子，哪怕未能嫁成太子，身后事也替他做得细致，只是你到底也不小了，过了今年就要十九，总拖着也是不像话。再者本宫虽在深宫，对外事也非一无所知，关于你的传闻也听了一些。”
“娘娘……”顾言皎将头低了下去：“楚王一事是假的，他害了太子，臣女恨他还不及，怎么可能与他纠缠。”
“本宫说的不是他。”提起周慕深，皇后心里就觉憎恨，恨他害死太子却无凭据，以致自己苦闷萦怀，隐忍至今。
“本宫问的是你与清川侯，听闻他曾数度提过要娶你，不知你意下如何？你若对他有意，便不要再记挂着太子了，本宫替你把事情操办好，让你与他在一处罢。”
顾言皎知道皇后是为自己好，心下感慨，口中道：“娘娘看得不错，臣女确实……不知何时对表兄起了意，只是太后那边，恐不会答应。”
“太后那边本宫来说，且你才封了郡主，于社稷百姓有功，太后若再阻拦，便不合情理了。”在她眼里顾言皎是个好孩子，若一而再、再而三嫁不成喜欢的人，未免太可怜了。
看着对自己慈爱的皇后，顾言皎心头涌上一片愧疚，一直以来她都在算计着，明知太子会遭遇不测，也不曾提醒过分毫，而自己对太子实则全无感情，惦念与真情都是假的，就连那些盛大的法事，也有做戏的成分在其中。
“怎么好端端的哭起来了？”皇后不知就里，以为她是感动哭了，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八字还没一撇就要哭，来日陛下赐婚，你是不是还要泪流成河？”
傍晚时分顾言皎出了宫，隔了两天便听到卫宴从燕山回来的消息。
皇后果然不负承诺，在中秋节的宫宴上，提出将顾言皎配与卫宴，皇帝在旁含笑应承，太后虽不喜顾言皎，也总算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
这道赐婚旨意是让许多大族都羡慕的，清川侯配淮陵郡主，只看家产势力就足够让人羡慕了，更不要说一个年纪轻轻就是皇帝心腹，一个对社稷有功能治理州郡能开辟商路，真可谓天作之合。
今晚被降为侧妃的顾言姝自然没脸前来，而坐在一侧席上的周慕深，袖中指节都快捏碎了。
虽然他并非不清楚，顾言皎早晚要嫁人，可当她真的被父皇赐婚时，还是感到了相当的难过，更令他愤怒的是，顾言皎未来的丈夫竟然是卫宴。
当卫宴笑吟吟接旨的时候，周慕深简直恨不得一只高脚玉杯扔出去，打碎他的脑袋才好。从他接收到的信息来看，卫宴根本不爱顾言皎，他接近她，谋求她，根本就是处心积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