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皎明白，母亲家亲戚繁多，难免有些行事不周全的人，言皎不见他们，就当是避免误会和冲突了。”顾言皎掩下一抹笑意，顾平书对俞之馨的失望，已经如涟漪一般越扩越大了。
顾平书点点头，添了一分慈父笑容：“楚王对你很满意，如今你是顾家的掌上明珠，倘若有人给你委屈受，尽管说出来，为父替你做主。”
顾言皎清楚，只有当她有利用价值时，顾平书才会真的为她考量。
“谢父亲。”顾言皎站起身来，离去时身形一晃，像是膝盖骤然失力一样，若不是阿梅扶得快，差点就要栽倒在地。
顾平书一怔，接着便发现她裙边那抹肮脏的泥泞。
“你受伤了？”他皱眉问道。
“不妨事，”顾言皎露出一个局促的笑容，摆摆手道：“父亲不必担心，一点小伤而已，养养就好了。”
“是杜家的人？”顾平书气息愈沉，眼中闪着不悦的光。
“不是。”顾言皎摇摇头，见顾平书一脸不信，扎煞着手为难不已。
顾平书见问她是问不出什么来，便转向阿梅：“你家小姐不好说，那便你说——是谁伤了言皎？”
阿梅按照顾言皎的吩咐，先是怯怯地看了顾平书一眼，犹豫着开口：“是、是大小姐推的，二小姐一回府，大小姐说了两句话就好像生了气，把二小姐推地上了。”
“她生什么气？”顾平书对大女儿越发感到失望，之前那些骄躁的毛病竟是一个也没改。
“奴婢听不懂大小姐的话，说什么二小姐要嫁给秦少爷……”阿梅惶惑不已，摇头道：“奴婢不敢再说了。”
“混账！”顾平书一掌拍在案上，气得胸膛起伏，敢情俞氏请顾言皎做客，为的是让秦尧娶她？顾言皎即便不给周慕深，也要留给其他有前程的世家公子，秦尧这花花少爷算哪门子良配？
看来俞之馨即便离府，也不能消停，连带着顾言姝也如此作孽，为了对妹妹泄愤，而将顾家的利益置于不顾。
他安抚了顾言皎两句，便命人将顾言姝带了过来。
“时候不早了，父亲找姝儿有什么事？”顾言姝还穿着白天那身孔雀红长裙，犹如一枝夜间绽放的富贵牡丹。
彼时她已从顾言皎带来的恐惧中缓和过来，心绪渐渐转为气愤，一想到自己和母亲的计划再度被破坏，就恨不得一索子勒死她。
“什么事？看看你干的好事！”顾平书喝令她跪下，气怒交集之下胡髯都飘了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母亲那些谋算，言皎平安回家，你就急不可耐了？”
“我从前是怎样教你的？你安生做顾家的嫡小姐，没有人会亏待你，可你三番两次为了一点小事，陷害你妹妹，还想将她嫁给秦尧那种混账！”顾平书气得在房中来回踱步。
“女儿冤枉！”顾言姝登时泪水潸然，如珠般滚下脸颊：“父亲从哪里听来的话……女儿岂有半点害人的心，是不是顾言皎说了什么？她一向不喜欢女儿，被频频针对的人，其实是女儿啊……”
“你还狡辩！”顾平书不想和她翻旧账，从雨天查账、老夫人生辰宴再到今天推伤顾言皎，这一桩桩一件件累积起来，但凡不信巧合的人，都知道她安着什么心。
顾平书额上青筋一跳一跳的，压了半晌怒气，方冷冷道：“你到底是我第一个女儿，也是嫡出的女儿，我不想把你怎样，但你记住，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他的声音冷沉如冰，顾言姝打了个寒战，不敢再辩驳下去了。
“我从前给了你多少次机会，维护过你多少次颜面，你竟一点没往心里去过，”顾平书重重叹息一声，吩咐仆从道：“看着二小姐，让她在书房里跪一晚上，好好反省。”
“父亲！”顾言姝大哭起来：“您从来不对女儿这么狠心的。”她从记事起就是千娇万宠长大，便是顾平书偶尔对她不满，也不过批评两句，从未有过被罚跪的经历。
“我以前也不知道你如此狠心。”顾平书不再看她，冷冷道：“没让你跪到房外，已经是顾及你的脸面了。”
顾平书走后，顾言姝像是受了刺激一样，怔怔跪在地上，眼泪顺着颊边蜿蜒而下，一滴滴落在锦毯上，晕开朵朵泪花。
都是顾言皎害的，长了张狐媚相到处卖弄可怜，连父亲都上了她的钩。今日之事分明是她杀死了秦尧，可父亲竟置之不问，反倒责怪起自己来。
她被一个庶出的丫头逼到这等地步，难道最可怜的不是她吗？父亲明明是那么厌恶以下犯上的人，却一次次容忍她，纵着她，甚至因为她进的谗言，而罚自己跪一晚上。
想到这里，顾言姝的直觉忽然敏锐起来，父亲如此重视顾言皎，今日又厉声斥责自己，莫非是与楚王的婚约生变了？
是了，一定是顾言皎从中作了梗，不然她一个没有母族势力的庶女，缘何频频得父亲爱护。
顾言姝瞬间变了脸色，从齿缝里迸出冷笑来，声色之骇然，吓得在旁监看的仆从抖了一下。
“大小姐，”仆从咳了一声，劝道：“你还在罚跪，不能发出吵闹一声。”
“滚！”顾言姝边哭边气：“什么狗奴才都敢来指使我！你算什么东西！”
仆从本是好心相劝，怕她闹出声音来被人听见，孰料顾言姝抄起身旁矮几上的青瓷花瓶，狠狠朝自己甩来，顷刻便砸中额头，使他流了半边脸的血。
“李祥，明日若是父亲看到，你便说是自己不小心撞的，”顾言姝阴恻恻警告道：“不然以我的身份，整治你是极容易的。”
李祥听了，只得苦着脸点头。
从这日过后，顾言姝沉寂了半个月，除了养膝盖的伤外，还气不过请了郎中，吃了好几服舒肝截气的药，这才逐渐缓过精神来。
如今姨母那边走不通了，她便想起母亲的劝告来，现下二房家的两个都在府里，也该找来叙叙话，想想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