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卫宴将信放入火堆中，看着它烧成灰烬：“不会太晚的，就在这几天，我想再谨慎一些。”
前些日子的交战让他不敢过分动作，在与郑将军对抗的过程中，他发现顾此失彼是一个相当可怕的困境。
但郑将军已经变换了策略。
第二天雾气渐散，正当卫宴准备集结天策军、分派下山时，郑将军却带着乱党兵马，突然出现在了山脚下。
雾天对行军不利，甚至有迷路的风险，可郑将军却敢于赌这一回，其实也不完全是赌，多年来他一直住在澄州，这里的每一处山头，都曾是他青年与中年时打马而过的地方。
相较于他带着自信的突袭，卫宴就显得张皇了，好在近些天来，他将多年前郑将军每一次作战的记录都调了出来，细细研看，对他的大体习惯有了一定的了解，故而虽惊慌，却及时平静了下来。
“容迁，你带一小队骑兵去浦苇城传信，让留在那边的开始进攻淮陵，这次郑将军打算置我于死地，必定把大部分兵力压上了，淮陵城中空虚，是攻取的好时机。”
“林渠，带郡主走的差事就交给你了，务必把她安全送到浦苇城，这一万人马交由谢易，作为浦苇城守军进攻淮陵的援军。”卫宴说完看了一眼身后的营帐：“不管她说什么都要带她走，一切都去了浦苇城再说。”
林渠急急上前一步：“将军您呢？您去哪里？”
“我带两千人突围。”卫宴已经在穿铠甲了：“他们见不到主将是不会死心的，不抓住我，你们也走不了。”
作为西陵人，其实他根本不在乎这些苍国人的死活，但他要保证顾言皎活着出去，所以用自己来引开敌人，是最好的办法。
“将军！”林渠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
“快去！”卫宴喝了一声：“你若不把郡主安全带回，我就是死，也要回来找你，听见没有？”
林渠擦了把眼泪，这才转身奔了出去。
战事突发时，顾言皎还在睡梦之中，当她被合璧叫醒穿衣，还未来得及听完发生了什么，就被林渠带着人强行送上了马背：“将军有令，在下送夫人回浦苇城。”
林渠挑的是一条隐蔽的小路，容纳他们这不到百人的队伍通过，不容易被敌人发现。
“将军呢？”顾言皎焦急回望：“他不可能扔下我。”卫宴的性子他了解，除非遇到险情，不然他不可能不带上自己。
林渠答得心虚：“将军已经下山指挥了，事态也已被控制住，请郡主不要担心。”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阵阵厮杀声，顾言皎一勒缰绳：“你胡扯！”她环视着护送自己的人，问林渠道：“林大人，这些都是普通将士吗？”
在她的逼视下，林渠后退了一步：“郡主放心，这些都是敢死队，拼死也会护住您的。”
他以为顾言皎有此一问，是担心自己不能活着出去，但事实却刚好相反，顾言皎一听便拨转了马头：“既然是敢死队，那便随我回去。”
林渠骇然：“郡主！如今情势危急，您不能——”
“既然情势危急，你刚刚为何要骗我？”顾言皎轻易就套出了他的话，默然片刻后道：“林大人，我知道您受将军所托，必须护送我，可将军那边人少敌众，我若出去，将军能不能出去就是问题了。”
若按卫宴的计划，她能活着出去，大批官军也能感到浦苇城及淮陵，郑氏余党的覆亡只是时间问题，可卫宴的安全就不一定了。
她静了一小会，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来：“林大人，我要回去找将军，你若执意逼我走，我不介意伤了自己。”
“郡主！”
刀尖已经对准了颈部。
林渠无法，只得命队伍掉头：“可是郡主，我们人数有限，又能做什么呢？”
“我要看看情形再说。”顾言皎望向山坡一带：“林大人，你可以不必跟来。”
林渠摇摇头，第一次表现出了坚定：“郡主，将军对在下有恩，在下愿把这条命给他。”
顾言皎一瞬感到心情复杂，卫宴筹谋到最后，明明做着收买人心的事，最后却真的买到了人心，甚至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了。
但她没时间作太多感慨，见状只一点头：“多谢林大人愿意相随。”
战况的确是不利于卫宴的，在他率少部分骑兵将对方引开后，渐渐陷入了包围圈中，顾言皎站在山上望去，只见郑党拼上所有兵力也要活捉卫宴的架势，看得心惊不已：“林渠，火把有没有准备好？”
林渠已经命手下将能点燃的东西都准备好了：“郡主，倘若他们想与将军同归于尽……”
“我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顾言皎冷静吩咐道：“等下一旦火起，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带将军走。”
正当林渠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时，只听顾言皎又转脸道：“合璧，这些年你跟着我，功劳苦劳都有，如今就不必跟着我了。”
“郡主，我不走。”合璧盯着她，死命摇头：“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跟着你。”
“就当这是命令。”
“我不接受这样的命令。”这是合璧第一次公然违逆她的话。
顾言皎劝不动她，只得对林渠道：“那就劳烦林大人了，别管我，让人带她走。”
说罢在众人都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放开缰绳一夹马腹，朝着山坡上的包围圈冲了过去。
“郡主回来！”合璧才要催动坐骑，便被林渠死死按住了，顾言皎预料得没错，林渠是卫宴的部下，在意卫宴的性命胜过自己，为了自己的计划能成功，是一定会拦住想救自己的合璧的。
“你放开我！放开！”合璧看着顾言皎转瞬就变得渺小的身影，失声痛哭了起来。
她知道顾言皎在想什么，此时能将郑将军的目光吸引开的，唯有顾言皎，而因为两人曾打过交道的缘故，郑将军对顾言皎的忌惮，是胜于卫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