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蠢货！”郑将军急起来连亲儿子也一样骂：“看看天策军遗落的都是什么？”
“金银珠宝……”郑豫刚一说出口，忽然脸色也跟着变白：“谁打仗会带这些东西，都是轻装上阵，只带武器的……这是圈套！”
“你才明白过来，”郑将军瞪了儿子一眼，随即将目光又放回前方不久前厮杀过的战场，自言自语道：“奇怪，对岸不像有很多兵力的样子，他这是整的哪一出？”
厮杀过后，江面逐渐恢复平静，郑将军忽然意识到一个不妙的事实：对岸天策军逃回去的数量，远远小于他们该有的数量，而他十分确定，刚刚天策军都在忙着逃跑，不可能被杀死这么多。
“回城！”他急急下了命令，又怒道：“叫探马来！他们探的都是什么东西！”
不回城还好，一回城才知，那些作战前给他报过信的探马，根本没能再报第二次信，似乎他们一离开郑府的门厅，就从此与郑氏失去了联系。
郑府一间小院里，李怀柔将还剩余些许毒药的纸包收了起来，以她郑将军之女的假身份，没有人会对她起疑。
更糟糕的事情随后传来，不知何时已有官军从海上登陆，从没有防备的港口，一路逼近了澄州内陆。
即使郑家一听到消息就迅速分派兵力，也还是挡不住对方的抢先之机，到第二日中午，骠骑军已经接连攻下澄州六座城镇了，其中最近的一座，距离淮陵只有六十里。
在尚未收复的城镇，卫宴不断命小股军队到城下挑衅，用箭射书进去，许诺城中百姓只要不参与起事，过后就不会被追究责任，如此一来，城中本就惶惶的人心更不稳了。
一来有官府的保证，二来许多百姓也都记得，当年顾言皎来澄州时，曾付出过怎样的努力。
郑家自然不甘卫宴收买人心，随后便用钱财币帛等诱惑百姓，只可惜郑家以往欺压民众的事做得多了，百姓即使无有异议，也只是屈从于威压之下罢了。
如今情势逆转，郑家不敢渡江进一步攻击，只得回淮陵做陆上决战的打算。
“他知道自己的水军没有优势，就让决战地限在内陆，真够狠的。”郑豫气道。
“是我们小瞧他了。”郑将军露出阴狠的表情：“但也并非全无办法，我们郑家人，从来不会束手待毙。”
说罢他站起身来，一边大步向外走，一边道：“你留在府里，给我好生排查那些探马是怎么失踪的。”
“大哥。”不知何时，李怀柔忽然袅袅婷婷走了过来。
郑豫回头一看，道：“你怎么来了？”
对这个自小没养在府里的四妹，他说不上多了解，且她一向是内敛的性情，大约从回到郑府，两人说过的话可能不超过二十句。
李怀柔手中有一只托盘，盘中是一碗汤羹：“母亲说兄长近来劳累，让我端汤给兄长喝。”
“原来如此。”虽然以往都是侍女端来的，面对着四妹“郑容词”，他也没有多想，举过汤盏一饮而尽：“替我和母亲说，近来乱得很，让她不要随意出去。”
“是。”李怀柔文静地点点头，又道：“大哥若还有事，妹妹就不多打扰了。”
两个时辰后，郑豫突然在书房栽倒，从不省人事到气绝身亡，只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
正在城墙上巡视的郑将军听到消息，登时大骇，悲怒交集之下直接吐出一口血来：“有内鬼！”
然而敌人就像是商量好似的，这边郑将军吐血不久，本该卧床静养时，淮陵的西城门被打开了，埋伏在外的官军登时冲了进来。
“城门怎么会开？”躺在床上的郑将军气得坐了起来：“谁开的？我要把他五马分尸……”
守军闻言战战兢兢：“是将军您的手诏……”
“放屁！我什么时候写过手诏！”郑将军气得咳嗽了半天，才一把拎起这名倒霉的守军：“你是胆大包天还是傻了？你不认识我写的字吗？”
“就是您的笔迹啊，四小姐说您吐血卧床，不得过去，就带着您的手诏去了，让我们开城门主动出击。”守军哭丧着脸道。
“容词？！”郑将军又是忿怒又是不解，连声喝道：“把四小姐带来！我倒要看看，她是发的哪门子疯！”
可是“郑容词”失踪了，自从她在城墙上递手诏给郑氏乱党之后，整个人就消失无踪了，再也没有郑家人见过她。
郑将军气了个倒仰，虽然他一时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向来听话的女儿会背叛自己，但也明白眼下不是思索这种谜题的时候，他喝了一碗参汤，强撑着从床上下来，根据现在的局势，重新布置兵力和攻守路线。
绝对不能让卫宴得逞，一旦淮陵被攻破，不能收复为郑家之地，郑氏就完了，此番胜败，在此一举。
郑将军重新制定的计划让战事逆转了不少，卫宴与他相比，到底经验不多，很快便感到了左支右绌、不敢再轻举妄动，免得好不容易争得的胜算再被抹平。
澄州又进入了大雾天。
官军自从澄淮江以妙计取胜以来，便再未获得过可夸耀的胜利，甚至越来越久地处在被动守御中，如今的大雾天气更是加重了人们心底的不安。
卫宴心中自有计划，每日只命人做好将士的安抚工作，一心一意等着那时趁乱潜入淮陵的暗卫带回消息。
澄淮江上的战役让郑家损失了不少人马，如今两方兵力趋向持平，但看在郑将军更有经验的份上，卫宴不敢冒险强攻，宁愿选择慢一点、能让他找机会挖墙脚的办法。
顾言皎与他心有灵犀，每每看卫宴累了，也不说什么，只静静陪着他，或是替他做宁神的按摩，两人长日间尽管少有交流，却自有一番默契在其中。
“李怀柔已经被送到安全的地方了，”顾言皎接过小竹传来的一封信，看完后道：“事不宜迟，如今淮陵的警戒越发强了，再待下去，暗卫们恐会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