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皎,随我回家吧。”顾平书见大理寺已来了人,遂叫她道。
“爹爹先回去吧,别耽误正经公事,言皎还有话和李姐姐说。”顾言皎懂事道。
顾平书知是李怀柔,便放心地冲她点了点头:“以后在外小心些,别和俞家人走得太近。”
待父亲走了,顾言皎方去找李怀柔道:“多谢姐姐仗义为我执言。”
“不过是凑热闹罢了,没有我,你也会自己说的。”李怀柔笑笑道。
“我把自己摆在受害人的位置上,不好显得知道太多,咄咄逼人,所以还是姐姐帮了我大忙。”顾言皎拉着李怀柔的手道:“不知姐姐近来身体如何?苏郎中的药可还管用。”
“他帮我调得不错,”李怀柔笑着颔首:“其实我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病弱,对了,杜莹也是你找的?早知她发话,我就不说什么了。”
“她倒是个异数。”顾言皎抿嘴笑道:“我从前不认识她,她今日对俞表姐落井下石,怕是从前被表姐欺侮过吧。”
稍停片刻,她又道:“姐姐还记得,你让我朋友帮忙查父亲的下落吗?”
“查了这么久,该是查出什么来了吧。”李怀柔抬头看着她。
“藏云山上没有祭司李大人的痕迹,”顾言皎见宾客已有了不少,周围还算安全,接着道:“姐姐,你那个家仆在哪里?”
“在公主府上,李家只剩了他一个人,我便把他也带去了。”李怀柔答道。
“那个人怕是有问题,正如今天的俞表姐,她来告发我,看似是唯一的目击证人,但事情与她密切相连,那个家仆也是如此,姐姐不妨想想,为什么你的家人都没活下来,只有他逃了出来?陛下的暗卫怕还不至于废物如此。”
话音一落,李怀柔的身体随即轻颤起来,手指忍不住移向喉咙。
“姐姐可是泛酸想吐?”顾言皎连忙拉住她的手,一边掐向合谷穴,一边安慰道:“姐姐放心,姐姐父亲的线索虽然暂时中断,我朋友的人还会继续查下去的,况且姐姐向来安分,随着时间的推移,陛下对您的猜疑越来越少——您尚能活到现在,就说明他已不急于对李家斩草除根了。”
她揉了一阵,李怀柔的恶心感逐渐减轻,缓了口气道:“我明白了,我会好好盯着他的。”
她饮了杯降火清心的薄荷菊花茶,脸上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你的那位朋友,便是清川侯吧。”
顾言皎怔了一下:“瞒不过姐姐。”
“你也没打算瞒吧。”李怀柔放下茶杯,笑道:“你人生前十几年默默无闻,从去年开始频出风头,排除个人能力外,你身边唯一的变动就是表兄了。”
她施施然站起身来:“祝你们好运。”
“姐姐,我、我们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顾言皎慌了神,脑海中的景象不由自主回到那日卫宴说的嫁娶一事,顷刻间让她变得结巴了。
“我也没说什么吧?”李怀柔心道她只是祝个好运而已,不由疑惑回头:“你脸红什么?”
顾言皎一摸自己发热的脸,登时语塞。
顾言皎乘上马车时,顾言姝已经气得先回家了。
“妙啊。”阿梅由衷为不用和顾家大小姐同乘一车而高兴。
“更妙的还在后头呢。”顾言皎舒服地靠在车壁上,夕阳的余晖照在她脸上,使她长长的眼睫宛若停栖着星火。
对顾言姝来说,世事便如屋漏偏逢连夜雨,母亲刚被送走没多久,父亲就领了位姨娘进门,如果把从前被俞之馨明里暗里逼死的妾室算上,这位名唤薄仙娇的年轻女子,便是六姨娘了。
顾平书想,他与薄仙娇实在有缘,那天他去徐御史家赏花散心,回来的路上偶遇一香车,车中便是身为歌女的薄仙娇。
她的车辕不小心被石头卡住,车夫在修,而她等得不耐烦下车来看,晚风荡起她身上的轻纱和香雾,光影朦胧中,两人相遇了。
后来的事顾平书记得不甚清楚,具体细节已忘得干净,只记得薄仙娇温言软语,媚眼如丝,如娇花般的美貌勾缠得他欲罢不能,让他当夜就动了纳妾的心思。
倘若换作旁人,妻子才因病休养不久,就急着纳妾,许会遭人耻笑,可顾平书多年来忌惮妻子的名声在外,顾府又没个姨娘,故而他将薄仙娇用轿子抬进府中,并没有引来旁人闲话。
此时薄仙娇已斜坐在花厅里了,顾平书想让她与顾府小姐们见见面。
“这是你们的姨娘。”顾平书道。
“哦。”顾言姝只勉强笑了一下,随即别过身去,从前她再瞧不起的姨娘何夕,好歹也是读书人家的女儿,而这位薄仙娇却是乐籍出身,低贱得让她简直不想承认是顾家的姨娘。
顾言清向来看她的眼色行事,见顾言姝不悦,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顾言皎则向薄仙娇行了一礼:“日后便有劳姨娘了。”说着又命阿梅回水雾阁开箱子:“言皎乍闻姨娘到来,不曾准备薄礼,只好现命丫头取些圣上御赐的好东西罢。”
“县主如此费心,说来是我的不是了,”薄仙娇笑向顾言皎,温柔而客气:“怪不得老爷总说二小姐懂事,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呢。”
不多时两人便你一言我一语交谈起来,顾平书皱眉看一眼带气的顾言姝,和阴沉的顾言清,心里重重叹了口气,这两人的造化比起顾言皎,可真是差远了,果然还是顾言皎最能给他争脸。
顾言皎又道:“父亲,既然府里有了姨娘,以后家中事务便交由姨娘办吧?女儿说到底还是不应管家的。”
“那便这样好了。”顾平书点头道:“你姨娘是个聪明人,若有不懂的,你教一教就会了。”
薄仙娇拉着他的手,绽开不好意思的笑容:“妾一来便要管家,老爷也太抬举妾了。”
顾言姝实在看不下去她的狐媚样子,转头低声道:“就她会做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