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深咬了咬牙,对这位不安好心火上浇油的三哥道:“我也是近来才发现自己对顾小姐钟情的,太子兄长在时,我绝对没有与他争妻子的想法,我原也想着等来年再说,可今日皇祖母要为我娶妻,我既不愿负了自己的心意,也不愿耽误别家小姐的大好青春,所以才胆敢一提。”
即使在灯光烛影中,太后的脸色也显得有些阴沉,经过俞太妃数月以来的不断进言,再加上太后的本性偏好,如今她对顾言皎并没有多少好印象。
当初顾言皎被选为太子妃时,太后就曾不喜于皇后的先斩后奏,让她没了发言权,这一次皇后不是周慕深生母,无法干涉,她便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再度发生。
太后与她的女儿长公主一样,都不喜欢争强好胜的高调女子,而顾言皎在她看来,是太不懂得收敛光芒了。
正因如此,她非常不想让周慕深娶顾言皎,尽管周慕深不是她最疼的孙儿,可以她对顾言皎的看法,这种女人还是远离皇室为好,不安分的王妃可不是应有的存在。
“哀家倒觉得,你与顾家的大小姐比较合适。”太后直接拂了他的主意:“慕深啊,你还年轻,像我们这种老人家,眼光多半不会出错,依哀家的主意,二小姐与武威将军的长子韩骁很配。”
武威将军早有此意,此时一听太后发话,连忙扯着儿子出席跪倒,口称能娶到顾二小姐,是韩家的福分。
然而韩家的确显赫不假,韩骁却是个十足的败类,虽说并未娶妻,可在一位妾室怀孕时,醉酒动了手,以致胎儿流产,妾室也受惊大出血而死,此事在京城上下早就传遍了,可以说此人的品性是完全配不上顾言皎的。
皇帝忽道:“我们说了这么久,也该听听二小姐的意见了,不知二小姐心中意下如何?是满意母后的建议,还是另有别的想法?”
顾言皎一直在心里来回衡量着利弊,韩骁自然是不能嫁的,这种人她既瞧不上,嫁过去又有人身危险,韩家再显赫也没用;但答应周慕深也不行,她不愿意在众人面前表露出自己的喜好。
于是她起身离席,跪下道:“臣女有幸蒙四殿下、韩将军厚爱,心中十分感激。只是太子去世不久,臣女心中悲痛难解,日日手抄经书为太子在天之灵祈福,心思难顾其他,如今不宜回应谁的婚事。”
她这番话既给了两方台阶下,也留了十足的余地,不说不愿,也不说愿,也就是说日后往哪个方向发展,都是有可能的事情,毕竟心情这东西,说好则好。
但太后是不许她模棱两可的,此时脸色一沉,道:“太子已去,难道你要为他守活寡不成?哀家今日也未曾逼你,只想听听你的主意,这般推脱算什么?你若答应与韩将军之子的婚事,拖上一两年再成亲也无妨。”
这已经算是逼婚了。
若放到旁人身上,怕是太后一个眼神,都能让人在饱受惊吓之中按照她的意思走,可顾言皎迎着那目光,竟是生生顶了下来。
“回太后的话,臣女不愿嫁。”顾言皎说得缓慢、沉稳而清晰。
接着她便掉了眼泪,哽咽着对皇后道:“臣女对太子放不下心,情愿一生不再嫁旁人,还请皇后娘娘成全臣女,允许臣女出家修行……”
“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皇后吃了一惊,虽是责备,可也不无感动。
她从前不曾想过,顾言皎对周靖竟是如此情深意重,且她与太后素有矛盾,今见顾言皎一心惦记周靖,甚至有勇气拒绝太后定下的婚约,不禁对她生出一种保护之意。
她决不能让顾言皎被逼到出家的地步。
“言皎这孩子就是一根筋,母后可别把她逼得太紧了,好好的孩子怎么能出家呢。”皇后不满道。
顾言皎闻言松了口气,看来自己赌对了。
周慕深适时抓住机会,道:“儿臣愿意等二小姐从悲痛中走出来。”
太后没想到顾言皎敢以出家做要挟,眼看局势已变,皇帝对顾言皎的婚事也并不热衷,只得暂且将气咽下去:“罢了,哀家是老了,现在的年轻人个个都有想法,逼也逼不得,那便这样吧。”
皇帝命众人起身,思量一阵,还是道:“慕深,你皇祖母有句话说得对,朕一向也听闻顾丞相的长女才貌俱全,仪度大方,或许是你的良配也未可知。”
如此皇帝也表明了态度,他的心意还是偏向太后一边的,即看好周慕深娶顾言姝。
太后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周慕深向来对父皇马首是瞻,这一回连皇帝都意在顾言姝,他若执意要娶顾言皎,可要好生掂量一下了。
“陛下,太后,”卫宴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白衣少年起身一礼,道:“臣也等着二小姐。”说罢还看了周慕深一眼。
形势又变得复杂了,谁也没想到顾言皎的吸引力能有这么大,有四皇子武威将军的孙子还不够,这回又添一个清川侯。
周慕深准确地捕捉到了卫宴的眼神,一瞬感到如芒在背,接着又回以客气的笑容:“侯爷的心意真是出我意料之外。”
皇后只觉更为感动,顾言皎有强有力的追求者,却仍对已故的太子念念不忘,这孩子真是太长情了。
宴席散后,周慕深在人少的宫墙一角找到了顾言皎。
“我今晚没法答应你,”顾言皎诚恳道:“我要把皇后拉拢过来。”
“我明白。”周慕深亦道:“我也不能直接拒绝你大姐,太后虽是我的祖母,却不仅仅是我一人的祖母,我在她心中的形象不能太莽撞。”
“是,我们都有需要妥协的地方。”顾言皎假意叹了口气。
“但我们会在一起的。”周慕深的眼睛里放出坚定的光,一瞬又阴郁下来:“但是卫宴这个人,是要解决掉的,他竟敢觊觎你。”
顾言皎心里咯噔了一下,道:“他哪里是觊觎我?他不过是想出风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