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皎寻思着，你好大一通铺垫，说半天了才绕到正题，办事速度如此低下，怪不得这些年不受皇帝宠爱。
苏婕妤轻蔑地瞥她一眼，问宫女道：“对于恶意伤及嫔妃且拒不认错者，按宫规该如何处置？”
宫女回道：“县主身份尊贵，自然不能按寻常宫人的待遇来处理，奴婢记得先皇在时，有一郡主蛮横无力，扭伤了一位贵人的手臂，被罚跪了一个时辰，但县主不比郡主尊贵，且又不肯悔改，那便罚跪半天好了。”
“听到了？”苏婕妤冷冷道：“还不跪下。”
顾言皎非但不跪下，还摇了摇头：“臣女没有做错，为何要跪？”
“好一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县主，”苏婕妤威严的眼锋一扫，对侍立的宫人们道：“还愣着做什么？把这个不敬妃嫔的胆大妄为之人按下去。”
宫人们得了命令，眼看就要像对付那些忤逆之人一样，按肩踹腿地让对方跪下去。
不料还未近前，顾言皎便抬起一双幽深不见底的瞳孔，寒光一射，令人胆敢：“你们今天有一个敢按我跪，手就别想要了。”
她说话的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威慑力，生生把几个年纪小的宫女内监吓得钉在了地上，剩下也只敢抽动一下手脚，并不敢近前拉她。
“你们到底是谁的奴才！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么？”苏婕妤又气又急。
“他们不过是下人，婕妤何须与这些人置气。”而刚刚还像活阎王一样的顾言皎，此时又恢复了客气的样子：“婕妤既然心气不平，何不与我一同去见皇后娘娘，让六宫之主为我们评一评礼，看娘娘手臂上的指甲痕，究竟是谁划的呢？免得我们彼此怄气。”
苏婕妤的脸色变了。
她很清楚因为已故太子的原因，皇后对顾言皎一向有所偏爱，而自己则不然，十余年前自己费尽心机争宠时，就已惹得皇后不快了，近来皇后也是不冷不热，对自己没有丝毫感情。再加上眼前这人舌灿莲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苏婕妤清楚一旦到了皇后面前，自己是没有胜算的。
“怎么，婕妤不想去了吗？”顾言皎倒是递了台阶给她下：“是不是婕妤大人有大量，不想再作这种无谓的争执了？兴许刚刚发生的事情只是误会一场，是这个宫女在扶您时，不小心划上的。”
不久前附和苏婕妤要惩处自己的宫女，她再熟悉不过了，此人前世明里暗里，害自己吃了不少苦头，甚至在她小产后养身体时，还曾表露过嘲讽。而前世的她顾忌着苏婕妤是周慕深的生母，所以对她的侍女一直是能忍则忍，不愿声张。
但这一世既然机会来了，她不报复就说不过去了。
苏婕妤一怔，还来不及辨别她到底是好意还是恶意，便听顾言皎继续道：“婕妤若是不去皇后娘娘那里说个明白，就说明婕妤心里清楚我是冤枉的，而婕妤您自然不会伤害自己，那么便只剩下这个宫女了，婕妤身边真正险恶的人是她才对。”
“县主……这是什么意思？”宫女说完便反应过来，忙拉着苏婕妤道：“婕妤不要被县主蛊惑了，奴婢对您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伤害婕妤。”
“忠心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顾言皎步步紧逼：“那么你说说，我是无辜的，娘娘不会自伤，不就只剩下你了么？”
说完她笑了一笑，又道：“婕妤，臣女看这宫女十分嘴硬，好像臣女委屈她了似的，不如就带她去皇后娘娘面前好生分辨一下吧，不然此人反骨太甚，臣女可制服不了她。”
苏婕妤不是傻子，清楚一旦将人带去昭阳殿，届时宫女受惩不说，自己这个做主子的也会被连累，轻则小题大做、管教不善，重则错怪县主、干扰皇后，罪名可是不轻。
如此一思量，苏婕妤两害相权取其轻，纵然心头对顾言皎愤恨不消，也只得道：“芸香，你跟了我也有十年了，我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芸香一惊，登时跪倒在地：“娘娘，奴婢冤枉，娘娘您明知道不是奴婢干的！”那道划痕分明是苏婕妤自己划上去的，芸香原以为自己只需顺水推舟即可，不料主子转头就把罪名扣到了自己身上。
“你还狡辩！”苏婕妤一声呵斥，把芸香吓得只是哭，不敢再说话了。
“婕妤，方才这奴才想用宫规来压臣女，可我并没有错，那么她是不是在划伤嫔妃的罪名上，又多了一个污蔑县主呢？”顾言皎微微一笑：“这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奴才，婕妤您可要马上处置了，不然臣女觉得十分委屈呢。”
苏婕妤清楚她这是在向自己施压，逼自己两面不是人，但眼下情形不容她有别的选择，只得道：“县主无故受人冤枉，确实该好好处置，来人，把这个以下犯上的贱种拖出去乱棍打死！”
“娘娘，娘娘不要啊！奴婢冤枉……”直到被按在地上堵住嘴之前，芸香仍在拼命叫喊。
苏婕妤在惊怒之余，总算稍稍松了口气，事情进行到这个地步，想必顾言皎是不会在闹什么幺蛾子了，如今她只剩下恨意，恨这个女人一见面没多久，就让自己断了一条臂膀。
芸香自是不敢再说的，她若把苏婕妤供出去，死的就将不止是她一人，而是全家了。
几十板子打下去后，芸香渐渐没了气息，敛尸的太监前来把她抬走，地上只剩下一滩暗红的血。
苏婕妤看在眼里，心跳忍不住加快了，声音也有些微的不稳：“县主若是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恭送婕妤。”顾言皎客气道。
苏婕妤和宫人们走后，顾言皎在转身离开时，迎面遇上了周令婉，她正站在不远处，若有所思地看着顾言皎。
结合一下与苏婕妤的相遇，顾言皎心想这大概不是偶然，怎么就这么巧，在偌大的宫里，她没走两步就遇上不喜欢自己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