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前祭祖是苍国的习俗,意即告知祖辈亲人,自己的终身大事有着落之意,而卫家与顾家祖坟相隔不远,两人的马车一前一后出发不久,便在城外遥遥碰头了。
隔着一众顾家随来的人,顾言皎遗憾自己只能看到远处卫宴模糊的身影,正当她祭拜完毕,正要离开这处丘陵时,忽听山中传来一声巨响,接着便是地动山摇,火光冲天,好像来了地震一般。
顾言皎被震得倒在地上,起初以为是哪里突发了地震,旋即见黑烟袭来,浓雾滚滚,遮天蔽日到十丈开外人畜莫辨的地步,便意识到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了。
“卫宴!”她本能地叫了一声,想到那天周慕深的威胁,隔着一个山坡也忙不迭想要奔过去找他。
话音刚落,她就被人扑倒在地了,回身一看,正是合璧。
合璧与她离得近些,此时一把捂住她的嘴,勉强辨着方位将她拖走。顾言皎看着她打出来的手势和捂住自己嘴巴的动作,隐约明白了这股黑烟有问题,最好不要说话。
黑烟一时半刻散不开去,更要命的是今日天气不好,阴沉沉酝酿着一股雪来前的雾,使人越发感到视线模糊。
由于不清楚放烟雾者在何方,浓烟袭来连听觉都要丧失大半,合璧不敢冒险往外走,眼见附近好歹有一片树林,便用轻功将顾言皎带上了树。
落在视野较高处,顾言皎极目远望,发现这浓烟的传播范围比自己想象中要广,坐得高了也还是看不见卫宴的踪影。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浓烟以她所在的地方为最重,对面山坡虽看不清具体树木与人,但烟雾比此处要淡一些。
也就是说,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而她一开始大概是想错了,周慕深并没有丧失理智到打算让人谋害卫宴的地步。
只可惜因她方才在祭祀,所以除了近身跟随的合璧外,余下暗卫都离得较远,看样子一时半刻是无法穿过黑烟来带她离开了。
接着她朦朦胧胧地,看到剩下的顾家人试图从地上爬起来的样子,周遭的一切忽然变得寂静,仿佛危险不知何时已转移了阵地似的。
然而静默只有短暂的几个瞬间,很快便听到人声传林而来,一些埋伏着人的死士匍匐着穿过烟雾,游走在顾家人之中。
人们在烟雾中陡然看到陌生的蒙面人,惊得不由大叫起来,死士们随着搜寻的未果而神色逐渐冰冷:为什么顾言皎不在其中?他们确信刚刚的浓烟使她跑不了多远。
不知是谁下了命令,死士们纷纷抽出刀来,将这些刚爬起来处在惊吓中的顾家人一一砍杀。
顾言皎躲在树上,被合璧捂住的嘴发不出声音,扶着树干的手掌起了薄薄一层冷汗,如果她刚刚没有被及时拉走,现在一定躲不过这一劫。
可躲过一劫,并不意味着没有下一劫,死士们不是傻子,顾言皎既然不会凭空消失,又不能跑出去多远,那么还应该在附近搜寻。
顾言皎小口地喘着气,纵然她的位置已经很高,空气稀薄了些,黑烟的毒性还是慢慢影响了她的意识,她发现自己的手指在发软。
合璧经过训练,身体比她好些,趁如今还能带顾言皎离开,便定下心来道:“小姐,我身上还有三包能把人引开的烟石,现在搏一搏,兴许还能出去。”
“我们去哪里?”顾言皎忍着晕眩道。
“翻过这座草坡,西边的小山上有狼,他们未必敢追过去。”不然剩下的地方不是太远,就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只适合暴露,不适合逃跑。
“狼……”顾言皎担心她是不是也傻了,古有偏向虎山行,今有……好在合璧又补充道:“小姐放心,我有驯狼的本领。”
接着她抓起顾言皎,抖开烟石包,在搜查的死士们回过神来前,向相反的方向急速用轻功离去。
在到达狼山前,两人总算将死士甩脱掉了,顾言皎经过一阵急速的清新空气的熏陶,缓和过来了一些。
此处空气较好,烟雾不浓,合璧向空中发了烟火信号,剩下的暗卫们如果还活着,看到就会来找她们的。
情况暂时没那么危急了,顾言皎的眉头也紧皱了起来。
“小姐怎么了?”合璧以为她在担心卫宴:“这些人肯定不是冲着侯爷去的,而且侯爷那边暗卫多,小姐不必担心。”
顾言皎以为不担心卫宴,如今她担心的是自己:“假如我能平安回去,对方会不会借题发挥、散播我婚前死了很多本家亲戚的谣言,或者传得更离谱些……”她虽受够了谣言,也还是不得不承认其确实具有迷惑人心智的功效。
合璧镇定下来,道:“我们一时半会不能下山,小姐与其想这些操劳心神,不如暂且放松一下,等更多的暗卫们过来,再想怎么对付对方。”
“事已至此,也只好这样了。”顾言皎叹了口气,在附近的青石阶上坐下来欣赏风景,很快不远处传来狼嚎声,听起来让人害怕,不过合璧确实如她本人所言,很有本事地吹音把狼引开了。
“这是暗卫训练的一部分吗?”顾言皎深觉这项技能十分神奇。
“不是的,”合璧摇了摇头:“侯爷也会,很多西陵人都会。”
这是她第一次承认自己是西陵人,顾言皎略有惊愕:“你不是说自己从前是水匪吗?”
合璧笑了一下:“我刚来苍国时,不会说中原的话,又怕身份暴露被官府追杀,只能混进水匪堆里,靠抢人过活了。”
“你从前就认识阿宴吗?”顾言皎忽然很想知道,卫宴从前在西陵是什么样子的。
“我是驯马师的女儿,从前见过——”她忽然顿住了:“或许侯爷曾经是谁,还是由他亲自来说比较好。”
烟火信号很快就被接收到了,卫宴带着暗卫们亲自来找她,当熟悉的身影策马奔上林间山道,顾言皎霍地站了起来。
“阿宴!”她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