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顾言皎这才回过神来,待紧张的情绪稍稍过去,方才冷静下来:“你有那张面具,你还可以走。”
她推了合璧一把:“我一个人待在这里,他们若是找过来了,我就编个故事把人引开,你戴上人皮面具原路返回,现在还来得及,没人会怀疑到你头上。”
“不!”合璧低叫了一声:“那天没有追郡主,我已经很后悔了,这次不能再让您陷于他们手中。”
顾言皎一急,还要再说,已被合璧捂住了嘴:“我是不会走的,如今郡主当务之急,是跟着我找一处安全的地方。”
合璧施展起轻功来,带着顾言皎在山道和密林间穿梭,好在雪越下越大,能够覆盖住两人掠过的处处痕迹。
最终合璧找到了一处山洞。
此时山中已不断传来人声和马嘶,看来郑将军即使掘地三尺,也要把顾言皎找出来了。不然顾言皎若是走失,他就同时失去了与朝廷、与卫宴谈判的筹码。
“我给暗卫放了只鸽子,也不知他们能不能趁着山中大乱,先一步找到我们。”合璧找了些松枝堵住洞口,时不时透过缝隙向外望着。
“若是不能呢?”顾言皎想知道最坏的结果。
“那我们会被郑将军的人找到。”合璧沉声道。
顾言皎心里一沉,假如被找到,自己倒还不成问题,大不了再回到囚牢,但合璧就不一样了,她对郑将军而言没有价值,说杀就杀了。
“你真的不该留下的。”顾言皎叹了口气,如今情势对两人不利,看来也只有听天由命的份了。
“郡主就没怀疑过我么。”合璧忽然道。
顾言皎看了她一眼,又回头继续凝视着洞外雪堆:“你是说人皮面具?我记得清楚,当时只让你查郑将军的心腹,没让你深入,而且当时你对我说,他们藏得太深了查不到,是吧?”
合璧呵出一口热气:“是,我骗了郡主。”她偏头看向顾言皎:“不过郡主似乎不想怪我。”
“我倒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顾言皎将披风裹得更紧了些。
合璧静默了好一会,方道:“因为我不知道郡主是怎样的人,一直以来,我跟在郡主身边,却也只是跟着而已。您对唐嘉来说,是个好人,可我们不是她,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不敢确定。”
“你怕我对侯爷不过尔尔,是吗?”顾言皎问道。
“是的,毕竟您是长在苍国的人,我怕有朝一日侯爷对苍国施行报复,会被您阻拦。”
“如此说来,在我偷偷搜集郑将军谋反的证据时,你也在搜集我的,对吗?”顾言皎想了想,道:“而且我若猜得不错,像你这种聪明人,搜集到的不止一桩。”
“是。”合璧垂下头来:“那天……我没想到您会为了侯爷以身犯险,我若知道您是这样的人……”
“好了,我知道了也不怪你。”顾言皎温声道:“再者你也只是暗中搜证据,并未将这些捅到侯爷身前。”
雪下得越发大了,御寒衣物还算充足的两人不由盯着洞口,希望雪能下得再大再快一些,把洞口封死,隔绝掉搜查者的视线。
但事实证明,郑氏乱党对坞堡后山的了解,是在她们之上的,这里的每一处洞口都被记录在堪舆上,没有一丝疏漏。
天近昏黑时,洞外响起了人声。
合璧向外看了一眼便感到绝望,人实在太多了,纵然她的身手能以一敌十,也架不住这些人的围攻。
“接着找,反正也不剩几座山洞了,我猜郡主和那个家伙就在里面。”
“郡主不能动,但那人若被找着了,我不把他打死就不是人,害得我们天寒地冻地在这里找人!”
“行了你,别说话赶紧干活吧,上头不是吩咐了么?找不到人就别回去。”
一群嘁嘁喳喳的声音过后,洞外便传来了铲雪的声音。
顾言皎在内听得清楚,心知决不能把合璧交出去,身体下意识地向里缩,合璧似是觉得死到临头,反倒平静了下来:“郡主,我若是死了,你能不能把我的骨灰带回西陵?”
她想了想,又觉骨灰怕也存不下来,遂扯下一缕头发:“实在不行,就带这个回去吧,把我埋在草原上,我下辈子还想驯马。”
任她如何掰扯,顾言皎也不肯张开手指接住:“你要活下来,我们今年就去西陵。”
她一直试图向里缩,不料这一次用力过大,背后的雪堆竟轰然塌了下去,露出一方空隙来。
这一声让洞外的人也吃了一惊,随即大喜:“伙计们快挖!郡主和那崽子一定就躲在里面!”
顾言皎与合璧情知等不得,连忙向缝隙外探去,只见外界并非山坡,哗哗的水流声表明此处是一座小瀑布,下方是汩汩流动的冷水,水上漂浮着天空降下来的雪花。
“能从这里荡过去吗?”顾言皎问道。
“不行,”合璧摇摇头:“近来下雪了,壁上很湿滑,根本挂不住。”
顾言皎看着下方激流,忽道:“这水通向哪里?”
“山下。”
“我会水,那我们跳下去……”
“郡主!”合璧惊叫了一声:“这是冬天,就算不是冰水,也能把人冻个半死。”
“不然还有别的办法吗?”顾言皎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倘若我们留在上面,一来我就真的逃不出去了,二来你会死,赌一把这个机会,他们就算追,也没有水流快,你我都会水,下面还有浮木,漂流出去应当还可以。”
洞外的铲雪声越来越近了,合璧不得不承认,这已是目前两人能用上的最佳方案了。
“什么时候?”她把选择交给了顾言皎。
“现在。”顾言皎抱住她,两人跳了下去,溅起好大的水花。
郑氏乱党再也没能找到两人,经过好一段时间的慌里慌张和气急败坏,郡主失踪的消息捂不住了。
顾言皎一离开,官军便再没了顾忌,当天水陆齐发,将郑将军堵死在了坞堡处。如今以多对少,形势分明,打起来痛快,还不到一天的功夫,郑氏乱党便举旗投降了。
郑将军自知大势已去,本想从密道出逃,奈何被往日信任的心腹交出,活捉到了卫宴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