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说得没错,言皎骨子里并不柔顺,也不传统。”顾言皎点点头,又道:“那么将军也该想到,嫁人不是言皎的当务之急。”
“你想等办完澄州的事,再议婚嫁吗?”郑将军问道。
“不,言皎暂且不想与任何人家结亲。”顾言皎否认道。
郑将军笑了:“结亲一事可由不得你,你早晚要结,尤其像你父亲那么重视名声的人,不会放任你一直拖下去的。”
“能拖一时算一时。”顾言皎坦然自若道。
见她当真不打算深入谈下去,郑将军的表情也随之耐人寻味起来:“言皎,你不愿与人结亲,该不会是帝都某位皇子的党人吧?我相信像你这么能干的女子,没准会有人拉拢你的。”
“对了,我还听说楚王殿下,曾经想过娶你,只可惜皇上和太后她老人家都不同意,于是他娶了你的姐姐。”郑将军探询地看着她:“就我所知,楚王不是个会做无用功的人,他之前那般属意于你,我想不仅仅是爱恋之情吧。”
“将军如果这样想,倒也不错,反正郑家一向独善其身,只管赚钱而不参与党争。”顾言皎仍然在打太极。
“看来你是真的不愿与我家进一步合作了。”郑将军仅存的一点笑意消逝于唇角:“如此说来,我今日邀你来详谈,是浪费了彼此的时间。”
“我还是希望与将军您仅有生意和民生让的关系。”顾言皎始终保持礼貌:“还请将军见谅,言皎不是个总能识大体的人。”
“但我不希望这样的人。”郑将军像要把她钉穿在座椅上似的:“我想你应该清楚,我不给人第三次机会,这次如果谈不拢,你应该清楚不会有好结果等着你。”
他撕下了温和的面具,开始露出精明而狠毒的爪牙来了。
“为了一桩婚事,将军就要视从前的来往与情分于不顾吗?”顾言皎一低头,似是叹息。
郑将军不愿从道德的角度过多纠缠,便直说了道:“我们最初开始合作,是因为修路,而我作为其中,出资最多的人,一旦停工,你知道你要面临的将是什么吗?”
“真的吗?”顾言皎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像是毫不为其所动。
郑将军回以同样的平静:“你可以试试看,让你开开眼界,我还是乐意的。”
“将军就不怕外界言论吗?如果人们知道,是你在其中捣的鬼,或者把您这些年交税不足额的事迹传出去,您未必能在淮陵坐得稳吧?”
顾言皎淡淡笑了:“我这人没什么能耐,可喜手下的人都还办事得力,以前我在帝都时,就尝过散布流言的好处,将军要不要听一听?”
“我知道你有这个能耐,”郑将军盯着她,就像老鹰盯一只不自量力的鸟雀,随时都想一爪子将对方拍飞:“不过言论这个东西,再重要也重不过实力啊。”
他的笑意越发浓了:“你一定知道,当年皇帝即位时,有多少人说他名不正言不顺吧?可是怎么样呢,他有实力,言论再怎么不友好,也不能奈他何。”
“或许吧。”顾言皎不置可否:“但我还是那句话,不答应。”
她抬起头来,看见薄暮的光浮在郑将军脸上,给他的眼底罩上一层不为人知的阴影,“但我还有句话,想说给将军听。”
“什么?”郑将军抬了抬眼眸。
“将军骨子里是生意人,难道真的会因为我忤逆了您,而做出自损财路的事情吗?”顾言皎的眼睛呈现出一片雾色,让人看不清她是在笑,还是在感慨:“将军若为了对付我,而不惜赔上名声利益,言皎还真有点受宠若惊啊。”
“我为了来日多获取利益,陷在牺牲一点也无妨。”郑将军将茶盏一推,神情变得厌倦和淡漠:“送客。”
顾言皎走出郑府大门时,感觉肩上格外沉重,抬眼望望天,云色渐渐变乌,空气中呼啸着水汽。
山雨欲来风满楼。
“小姐,你说郑将军要做什么?”阿梅担忧道:“要不小姐先躲一段时间吧,奴婢看他一定不会罢休的。”
“躲是没用的,”顾言皎摇了摇头:“他一定会把我逼到非站出来不可的境地。”
“那么府里需不需要增派人手?”阿梅又道。
“暂且不必,只严防外人就好,”顾言皎估量了一下郑将军的行事风格:“他应该不屑于用人身攻击来对付我,不过你若是担心的话,我让人带你离开淮陵一段时间。”
“奴婢不走。”阿梅一下子变得坚定起来:“小姐在哪里,奴婢就跟到哪里。”
顾言皎一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那你就好好跟着吧,这两天不准乱跑。”
“小姐不要把奴婢当小孩子看,”阿梅不满地从她手下滑出去了:“年前的账本都是我对的,一点差错也没有,每天早上还跟着合璧姐姐练武呢,她都说我很有天赋。”
“我刚才是好意叮嘱你。”见她还撅着嘴,顾言皎只得道:“好好好,阿梅最能干了,是我小瞧了你,以后要事都匀一些给你。”
郑将军还真是说干就干,不出十天的功夫,澄州南境就起了民夫罢工闹事的祸乱,淮陵同在南部,很快就受到了波及。
其实起因并不复杂,是一部分民夫被拖欠了工钱,迟迟压着不发,劳役又繁重,在逼死了几十条人命后,又经过部分有心人的挑拨,便直接揭竿而起了。
顾言皎明白此事的严重性,毕竟淮陵二十年来没有爆发过起义,倘若事情闹大了,她的责任想不担也得担着,不然为何此地一向安生,她一来就出了事?如果处理不好,同时还关系到退田于民的方案能否实施下去的问题,也间接关系到皇帝对她的看法。
除此之外还有当地百姓,民众容易被感动被说服,也容易被挑拨被刺激,倘若她连这一层支持都没了,兴许县主府的治安都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