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吧？”卫宴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要不要再喝一些醒酒汤？”
“不用，我没事。”顾言皎稳住了身体：“原想着等天亮了，出去丢雪球玩一阵。”
她以前觉得这些游戏不过尔尔，如今却想将其一一捡起来，只与卫宴玩。
“快回去歇着吧，你还要动身去淮陵。”卫宴替她将披风系好，又向手炉里添了炭火：“我们以后还有的是时间可以打雪仗。”
顾言皎拉上镶了一圈狐毛的兜帽，道：“对了，你去年不是说，今年春天给我个惊喜吗？你可别忘了。”
“知道，到时候好给你个理由回淮陵。”卫宴低头在那圈狐毛上蹭了蹭，低声笑道：“我不会忘得，忘了我就是小猪。”
顾言皎噗嗤一笑，回去补眠了。
直到年后在去往淮陵的路上走了一半，顾言皎才感觉酒劲彻底解脱了，她扶着马车上的暖榻坐了起来，摇了摇终于不再发晕的脑袋：“我饿了，这里有什么点心吗？”
合璧从车角取来一只雕花提梁的双层酸枝木食盒，打开盒盖，只见其中满满都是不重样的点心。
“你也太高估我的食量了。”顾言皎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食盒：“你和阿梅吃了吗？吃了就分车夫一些吧。”
“小姐还未醒的时候，我们已经吃过了。”合璧将食盒往前推了推，又倒了碗蜜水来：“这是侯爷吩咐的。”
顾言皎瞬间错愕，难道她在卫宴眼里，竟然如此能吃吗？虽然能吃是福，但这食量未免……
“侯爷还说，小姐一喝了酒，食欲就特别好，尤其喜欢吃甜的，所以特意准备了这些糕点，让我们不要路上饿着了小姐。”合璧补充道。
不得不说卫宴的记挂是对了，顾言皎饮酒后确实感到肚子饿，而食盒中的点心也格外香甜，让她吃了一块想两块，马车还未驶抵淮陵，就将其中一层都吃进肚里去了。
除品尝美味外，她还需要化饥饿为力量，应付郑家年前提出的婚约一事。
下了马车后，顾言皎与严文之等官员略说了些耕地与修路的进展，便出了官府，暂且回县主府安置，少将军郑豫则不知何时，已经等候在了路上。
“县主回来了。”郑豫一勒缰绳，毛色雪白的骏马停在了道中，待顾言皎走下马车，他方含笑道：“不知对于年前的提议，县主考虑得怎么样了？”
“考虑完了。”顾言皎一如既往的淡漠神情，让他心里没底起来，而下一刻她轻启唇齿吐出的答案，更是验证了这个不祥的猜想：“我不想嫁给你。”
见郑豫愣神，顾言皎又道：“少将军不必难过，这只是我个人的考量而已，我并非有意针对你，郑家的所有适龄男子，我都不会考虑。”
郑豫怔怔看着她，终于以不可置信的口吻道：“顾言皎，你知道拒绝我家意味着什么吗？”
他越发觉得眼前人要么是傻了，要么就是太狂妄，且不说澄州，天底下年年都有许多想与郑家联姻的人，多少女子为了嫁给他做正妻，从媒人到门官打点了个遍，而他父亲从来都是挑选别人，破天荒一次亲自找人谈，竟然还被拒绝了。
这简直是没有天理。
不久前等着顾言皎说答应的愉快心境，骤然变成了对她不识抬举的愤怒。
偏偏对方还丝毫没感受到他的愤怒：“意味着什么？”
“顾言皎，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曾经差一点做了太子妃，又是顾丞相的女儿，就有资格拒绝我们郑家？”郑豫恨恨道：“这天下除了皇上，掌握兵权最多的就是郑家，哪怕就是你父亲来了，也要客客气气地对我们。”
“你知道多少亲王年年送礼，想获取郑家的支持吗？”
“知道，”顾言皎不为所动：“而你们比我父亲还八面玲珑，表面上和谁关系都好，其实就像看他们杀个你死我活，等棋局下完了再进场，永远吃不上热乎的那口饭。”
“顾言皎！”郑豫没料到她会如此不客气：“你、你跟谁说话呢！”
“跟你啊，”顾言皎打量了一下四周：“不然呢？”
郑豫见她又是出言无礼又是装糊涂，气得一甩袖子，翻身上马走人了。
晚间郑家的人来了，客气地对她说，郑将军本人请县主过去一趟。
顾言皎知道郑将军是不会轻易死心的。
郑将军还坐在年前的花园里等着她，只是气氛相较当日的随和来说，多了一缕寒意和杀气。
“听阿豫说，你没有与郑家结亲的打算？”郑将军的眉棱骨动了一下，倾身道：“被我打发去京城探消息的人说，你和那个皇上颇喜欢的小侯爷关系极好，且他曾两次放话要娶你，你该不会是把心挂在了他身上吧？”
“挂与不挂，又如何呢？”顾言皎微笑道：“将军不要误会，我只是不愿与郑家结亲罢了，生意上还是照旧，有钱一起赚。”
“我暂不怀疑你的居心，”郑将军锐利地看她一眼，倏然眼锋又收了回去，变得温和：“我只怕你年纪轻轻，被虚无缥缈的情爱给圈住了，要知道古往今来，多少人曾陷在这里，万劫不复啊。”
顾言皎心头一震，她何尝不是如此呢？前世因为爱周慕深，而蒙蔽了双眼，做了多少伤人伤己的错事，可这辈子她不会了，她拒绝郑家，并非为了情爱而自毁前程。
“将军多虑了，言皎不是那样的人。”顾言皎懂事道。
“你若不是为了清川侯，又为什么会拒绝我们郑家？”郑将军一副好长辈的样子：“你也知道，皇上器重侯爷，太后对侯爷必然青眼相待，而她又不待见你，你该不会认为，你们真能顺利结亲吧？”
“一旦你回了京城，挑选范围还是老一套，都是些你见惯了的人，而且你想想看，哪个世家肯像我们郑家一样，给你想要的支持？言皎啊，你骨子里不是柔顺的大家闺秀，而是爱利的生意人，你和我们是一样的，就冲这一点，帝都有谁能满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