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陵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汗,他很少没有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如此威胁过了,卫宴就像一只打量着猎物的老虎,随时会因为对方的表现而选择走开,或扑上来咬一口。
顾言皎见他如此坐立难安,心下不禁生疑:“莫非先生有什么苦衷?”
“……都是小事罢了,”但对上卫宴的目光,柳陵清楚自己别想草草了事:“只是想到京中诸王不稳,担心侯爷所选择的道路不安全,所以想给自己一个保障,日后能有退路可选,请侯爷见谅。”
“原来是为这个,”卫宴嗯了一声:“柳先生担忧前途,这个我十分理解,但私下造假户籍又是为何呢?难不成您不仅想给自己留退路,连逃跑的心都有了?”
顾言皎一愣,再看柳陵时,后者像被冻结在了座椅上似的,好半天方道:“毕竟……人没有保障就会想到脱身的途径,在下只是想以防万一,侯爷若是不喜,在下回去就将它销毁了。”
顾言皎觉得这事好奇怪,前世她跟着周慕深时,可没听说柳陵私下有这么多花样,年前柳陵说过她的前路让人看不清,现在她反而觉得,像个谜团似的人,是柳陵罢了。
孰料卫宴又道:“不过柳先生造一个假的户籍,为什么不是您一个人,而是一男一女?”
“在下知道错了,以后不敢再犯,也没有女人。”柳陵差点咬到舌头,其实他之所以准备一个假的户籍文书,是为顾言皎考虑,她对自己有恩,万一将来她出事,想要有条退路可走,但这话总不能说给卫宴听,不然这和觊觎人家的妻子有什么区别。
好在卫宴终于放弃了追问:“先生不要再做这种令人怀疑的事就好。”
“是,谢侯爷宽容。”柳陵总算松了口气。
“先生若无别的事情,我们就告辞了。”卫宴饮了最后一口茶道。
柳陵犹豫了一下,道:“不瞒侯爷说,在下还有一事。”
“何事?”卫宴扬了扬眉。
“楚王垮台后来找我的王子公孙不少,每天和他们打交道,实在影响经商事务,侯爷若是没有异议,在下想以远行为名隐藏起来,活在不为这些外人知晓的地方。”柳陵说道。
“可以,先生请自便。”卫宴同意了道,“需要我的人替你找地方吗?”
“不必了,多谢侯爷好意。”柳陵觉得是时候安静一番了,不然假如隔三差五看见卫宴,他怕是要又生气又尴尬。
离开碧月楼后,两人没有急着回去,顾言皎买了根糖葫芦吃着,道:“怎么以前没发现柳陵这个人奇怪。”
卫宴抬眼望望天,心道你以前没发现的事多了,早在腊月二十九他回来的第二天,就察觉到了不对。
那天他早早起来,顾言皎还在屋里睡觉,合璧拿了只盒子从廊上过来,他出于好奇问了一下,得知是柳陵送的新年贺礼,且指明了要让顾言皎亲自收。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便将盒子打开了,只见其中盛放的都是些做工精美的玩意和饰物,一看就是费了很多心思的,而附带的信笺上写了句诗,其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暧昧气息。
正因如此,他才派人暗中查了柳陵。
“阿宴,”顾言皎不满地叫了他一声:“你怎么不说话啊?”
卫宴看她一眼,不好说她傻,便道:“我在想柳陵,你以后在外还是要多留意一些,这些异常不能只等着我来发现。”
“其实年前我见他的时候,他就问过以后我们的打算,当时我含糊过去了没说,以为他只是好奇而已,现在想来,确实是疏忽了。”顾言皎懊丧地拍了拍脑袋。
卫宴替她把兜帽拉上,叹道:“你说你这个人,平时能说会道又能算,怎么有时候突然就犯了傻?”说罢又捏了捏她的脸:“你有时候傻得好像能在街上被人拐走。”
“不许胡说,”顾言皎反驳道:“我还不至于到那份上。”
“真的?”卫宴忽地一笑:“那你告诉我,你的糖葫芦上是不是少了什么?”
“嗯?”顾言皎低头一看,发现糖葫芦的串上少了一只山楂和蜜枣:“这……谁拿去了?”
卫宴用帕子擦了擦手,笑得一脸坦然:“我刚吃了。”
顾言皎忍不住叉腰:“卫宴,你到底几岁?”
“只比夫人这个丢东西都不知道的小孩儿大三岁。”卫宴笑了起来。
年后恢复上朝后,卫宴因军功被封为将军,至此京郊天策营及羽林右卫,已落入其手中,卫宴俨然已成了帝都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不少人家纷纷感叹,当初没及时和他结亲,白白失去这样一个说出去面上有光的女婿。
碧妆近来除教府中下人习武外,与顾言皎的来往越发密切了。
“咦?这不是妾那天送给郡主的香囊吗?”一日碧妆来她房里坐,忽在榻上看到了:“妾还以为郡主早丢掉了呢。”
“怎么会,你的手艺那么好,我时常把玩呢。”顾言皎摸着香囊笑道:“这香气也特别,闻起来很是舒心。”
“郡主喜欢就好。”碧妆让侍女端上一只托盘,内中是一碗汤:“这是妾给郡主熬的补身体的汤,郡主若是觉得劳累,可以喝一些尝尝,听人说效果很好。”
顾言皎一向在汤羹上不上心,见碧妆喝了一口,便也跟着尝了一下:“滋味不错,像是放了人参和平菇?”
“是有这两种,郡主若是觉着好,妾就把方子送过来。”碧妆含笑道。
“倒也不用这么麻烦,改日我让人去拿就是,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顾言皎命人将汤搁下,又与她闲聊了一回,方出去逗小桃玩了。
只是到了下午时,她忽然感到一阵力不从心,头晕目眩到了极点。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合璧见状不对,连忙来扶,顾言皎已扶着墙倒了下去。
“快传郎中,夫人晕倒了!”府里登时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