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说吧，我没意见。”顾言皎冷静地看着她：“只怕到时候侯爷没有谋反，皇上就会责怪起你来。”
顾言姝盯着她，仿佛要从她的面部表情中寻到一丝破绽似的：“可不止一个人在传，皇上和侯爷的关系不复往昔了。”
“得了吧，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谣言。”顾言皎轻笑一声：“你我的关系也不好，可我也没杀了你，若我猜得不错，皇上和你的关系也早就不若最初了吧，可你不是依然活得好好的？人做事都是权衡利弊，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顾言姝原先觉得卫宴谋逆的可能性很大，故来试探顾言皎，想提前把消息透露给皇帝，提高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但从顾言皎今天的反应来看，她又摸不准了，或许那些流言都是错的，卫宴根本没有这种想法？
“我要回去了，祝姐姐身体康健。”趁着她愣神的功夫，顾言皎已从身旁错开了。
第二日从傍晚开始，街上便响起了鞭炮声，顾言皎趴在墙上看万家灯火，只见被白雪覆住的屋檐下，一盏盏暖色的灯光摇曳在屋中，让人看起来觉得分外温暖。
直到人快被冻僵了，她才想起来要回去，便从墙上滑了下来，不过推开书房的门，却发现卫宴不在。
“侯爷呢？”她从廊上穿过，叫住一个小丫头问道。
小丫头便指着另一侧的厢房道：“侯爷好像刚去那边了。”
顾言皎依言走过去，推开门一看，只见长桌上摆着一摞剪窗花的红纸，几个小丫头围在桌边剪窗花，卫宴拿着笔在描花样子。
“你还会干这个？”她不禁笑道，“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卫宴一见她来，便伸手盖住了自己正在描的图纹：“这是剪你的，现在不许看。”
“你会画人像？”顾言皎摸了摸自己的脸。
接着她听到了两个小丫头偷笑的声音，像是实在憋不住了似的，于是她感到一丝不祥的预感：“你没有抹黑我的形象吧？”
“绝对没有。”卫宴连忙保证道。
“罢了，”顾言皎见自己再问不出什么来，索性推门离去：“我去院子里放炮仗了，你剪完了就拿来给我看。”
等卫宴把成品交出来时，顾言皎已经坐回暖意融融的堂屋里，在火盆旁翘着脚了。
“我看看。”一见卫宴回来，本来正打着盹的顾言皎便坐了起来。
卫宴背着手走过来，像个做恶作剧的小朋友似的，哗的一下把窗纸伸到顾言皎面前。
怀揣着好奇与惊喜的顾言皎低头一看，只见窗纸上并没有什么人像，而是一只斜倚在贵妃榻上的小猪，其中一只蹄上还抓着一个橘子。
“是不是你？”卫宴大笑起来。
此时此刻，顾言皎手边还真有一盘橘子。
“可恶！”窗纸被扔到了卫宴脸上，卫宴顶着一只红色小猪，欺身压了上来：“你这叫恼羞成怒。”
“你这叫污蔑。”顾言皎不及再说，嘴唇已经被卫宴吻住了。
灯光依稀照到的地方，那年卫宴送的粉玉小猪正窝在一角，静静闪烁着光芒。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大雪，抹去了一年光阴的印记，使如春般的室内只余满是缠绵的永恒。
早上两人是被鞭炮声吵醒的，昨夜旖旎的气氛消散后，新一年的暗流便汹涌了上来。顾言皎拉开帐帘，望着院中一地落雪，静静道：“还有几天？”
“两天后。”卫宴的声音也沉了下去：“皇上一定想不到，我能这么快调集兵力。”他相信皇帝对他的提防还未正式开始。
“我最近想了个注意，你听听怎么样。”卫宴穿好衣袍，就坐在床边道：“此事不论成败，都难免凶险，这些年我在京外购置了一些追查不到的产业，我想让人提前送你过去，若能成，就接你回来，若不成……”
他的语气逐渐变轻：“若是不成，你也不要等我，更不要想办法营救我，直接坐船离开就好。”
顾言皎握住他的手，摇头道：“你我夫妻，生死一体，我不会走的。”
不等卫宴反对，她便接着道：“阿宴，你不要忘了我是郡主，而且对百姓还做过不少贡献，你能成事，我便能替你安抚人心。”还有句话她咽下了没说，即使卫宴不能成事，以她郡主的身份，多少也能为他争取到一条活路。
顾言皎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坚定道：“这次你别想把我关起来，或者逼我走，阿宴，我们都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人，命数都好着呢。”
“言皎，”卫宴回转过身来，手指轻轻捧住她的脸：“我是不信命数的，我这二十多年，坎坷流离的路也走过，荣华富贵也享过，尸横遍野的战场也上过，但最让我觉得幸运的，是这一生有幸遇到你。”
“那就不要离开我，阿宴，我们一直在一起。”顾言皎抓着他的衣襟道。
卫宴没有应答，只有一声深深的叹息，从头顶传了过来。顾言皎刚要抬头再说，颈后忽被重重击了一下，随即便晕了过去。
卫宴一直抱着她，直到她彻底失去意识，瘫软无力，才将她放在了榻上。
合璧从门外走了进来。
“带夫人走吧。”他说完就好像失去了力气似的，转头看着窗外落雪，再不说话了。
虽然按他的计算，事情能成的可能性较大，可他还是怕中途出现意外，就像去年清剿郑氏乱党时一样，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顾言皎为了救他，甘愿沦为郑党的俘虏。
他能经得起惊涛骇浪，血流成河，但再经不起失去她了。
不管顾言皎醒来会不会怪他，会生多大的气，他都要保障她的安全。
顾言皎一丁点事也不许有。
时间一天一天地走，在漫长的黑夜过去之后，晨曦的曙光升起时，一场政/变悄然开始了。
在隶属于卫宴的天策军被交接到梁王手中前，率先从京郊涌入了城中，驻守京畿的部分骠骑军也随之出动，牢牢守住了邻近官军可能入京救援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