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夫人的,是对二小姐,”沉香回道:“老夫人说了,既然二小姐是个刺头,那就先把她送走,她一走,六姨娘势单力薄,小姐对付她一个就容易多了,到时在设法接夫人回来。”
顾言姝便点头道:“如此甚好。”她巴不得顾言皎赶快离开。
鸠国是苍国在西的附属国之一,基本年年都会来朝见并送上贺礼,今年也不例外。宫宴照常在金风殿举行,诸王公贵族、世家权宦的公子小姐,都依序坐在殿中,笙歌起,烛火明,满堂皆是辉煌。
因顾言皎是县主,身份较其他小姐而言更高贵,便没有坐在顾家位上,又因苍国郡主多不在京,便挨着公主养女李怀柔,坐在她下首了。
“你这位置倒是好。”李怀柔笑道。
“怎么?”顾言皎不解其意,以今日宴上诸人的身份,坐在哪里都有金齑玉脍、时果腌腊可尝啊。
她循着李怀柔的视线望去,便发现隔着数丈远的地方,坐在自己对面的人赫然是卫宴,身为清川侯,他身边坐着保郡王。
好在李怀柔并未过多调侃,只笑了笑,便专心致志地欣赏西域鸠国的舞蹈了。
待激越的鼓声告一段落,此次随使节亲来的鸠国三王子始毕出席,向皇帝行了一礼,称自己不远万里携带珍宝而来,想从中原求娶一名女子为妻。
两国间联姻已不是新鲜事,始毕的姑母便是宗室女出身。
可御座上的皇帝却皱了眉,始毕来得不巧,郡主皆不在京,一时难以召回,公主是他亲生的女儿,哪里舍得嫁到西域?
不料始毕倒很知趣,知道自己并非嫡出王子,没资格求娶公主,便躬身道:“臣此次来京,恰遇一贵女,对她一见钟情,情难自禁,请陛下将她赐予臣为妻。”
“不知你所悦慕,是为何人?”皇帝一听不是公主,顿觉麻烦小了不少,若是在座某位大臣之女,他自是乐意的,顺便还能借其家人的反应,看看臣子是否对自己忠心。
顾言皎见俞家人嘴上挂起笑意,又见始毕的眼睛向自己瞟来,一瞬便明白了这群人打的主意。
在她前世的记忆中,始毕此次进京没有求娶谁,看来是俞家人临时撺掇的。
果然始毕微微一笑,道:“臣之所慕,便是淮陵县主。”说罢他转向顾言皎,露出热情的笑容:“县主小姐,我一见了您的容颜,就再也不能忘掉,不知县主小姐意下如何?”
席上顿时哗然,都在纷纷议论着这段从天而降的情缘,皇帝先是一愣,随即捋须含笑不语,如不经意般看向顾平书,此人看着忠厚,是个能让他放心的臣子,可他会不会同意把女儿嫁到西域呢?
不果此事还不需顾平书发言,皇后第一个表示反对。
自行宫避暑之后,她对顾言皎越发有好感,私心想让她成为太子妃。太子原是有正妻的,只因那姑娘福薄,产下一子后便撒手人寰,已经故去多年了。
若让顾言皎做新的太子妃,她的才貌家世配得上太子,将来必能成为太子的助力。
因这份私心在,皇后是决不想让顾言皎嫁到西域的。
“王子与县主才第一次见面,知慕少艾虽属正常,可仅凭一面就定终身,到底不够妥当。”皇后皱眉道。
皇帝不是不清楚她的心思,只是近来贺兰贵妃总给他吹耳边风,说顾家大小姐如何与楚王般配,上次虽未成,再试试未尝不可。
如果顾家大小姐要配楚王,再来个二小姐做太子妃,皇帝无意于让顾家变得太有势力,前朝已有无数例子证明权臣的不易把控,所以他当下笑对皇后道:“梓童是忘了么?你我当年不就是在宴会上一见钟情的?”
始毕借着机会道:“臣素来仰慕中原文化,早就听说过陛下与皇后初遇,而今臣也在晚宴上有了姻缘,可见是诚心所至。”
皇后不悦,待要再说,忽见卫家小侯爷起身离席,在始毕身旁跪下:“若始毕王子相信姻缘天定,臣亦有话要说。”
“唔?你有何言?说来听听。”皇帝略略倾身,手扶膝盖道。
“谢陛下。”卫宴站起身来,对始毕彬彬有礼道:“既然王子称自己乃真心爱慕,那么在下想要知道,王子会依哪国的礼求娶县主?”
卫宴虽然辞色仪表无一倨傲,始毕却分明嗅到一股阴冷之气,再想到皇后此前的阻拦之意,他便想了想道:“我乃鸠国人,自然是按鸠国的礼仪求娶。”
虽然他对中原文化算不上精通,可也知道这里的人求亲订婚,最是麻烦,来来回回能拖上半年,而他此来最怕夜长梦多,故而这般回答。
不料卫宴却对鸠国的习俗很是了解,他对始毕笑了笑,道:“据在下所知,鸠国男子若心悦一女子,须要同她的兄长比武,若是打不过她的兄长,来日便不能保护她,在下说的可对?”
始毕脸色一沉:“你是县主的兄长?”
“表兄也是兄。”卫宴似是歉然:“不幸天公不作美,县主的亲兄长不是生病需要静养,就是在外任职,他们不在,我这个做表兄的自然要负起责任。还请王子不要生气,你若有妹妹,一定也会严格对待妹婿的。”
卫宴说的很有道理,以至于始毕不能拒绝,若拒绝,便彻底丧失了迎娶县主的资格。
他开始打量起卫宴了,此人身形瘦长,看起来不是个能与自己比武的,遂大方笑道:“侯爷一片爱护表妹之心,我自是清楚,既然如此,那便请皇帝陛下准许我们比试一场,若我赢了,便要聘县主为妻。”
皇帝若有所思地看了两人一眼,决定不再干涉:“朕准了,不过有句话说在前,大苍与鸠国向来友好,不许闹出人命。”
两人皆躬身称是,各自从侍卫手中接过一柄带鞘的剑,移开距离相对而立。
这是顾言皎第一次见卫宴持剑,他生得好看,身姿如流云青竹,朦胧光影中好看得几乎令她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