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飞驰而过的田野上，山道的另一侧，好像有马队路过，而这些骑马的人，远远看去打扮不像商人，马背上也没有驮着货物，更没有马车，看起来稍显奇怪。
“小姐在看什么？”阿梅和合璧都发觉了顾言皎的异常。
“倒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怪异。”她喃喃道。
两人顺着顾言皎的目光，向车外望去。
看了一会，阿梅奇道：“是不太寻常，一般人不管是经商还是出游，都不会走这条路。”
对面的山路崎岖不平，坑坑洼洼，比她们现在马车行驶的这条路不知艰险了多少，那是很多年前淮陵城初具规模时修建的，如今早已废弃很久，通常情况下是根本不见人影的。
“这些人个个身体健壮，”合璧眯了一会眼睛，道：“看起来不像是做惯农活的。”
顾言皎越发觉得蹊跷，便打发人给严文之传信，让他留意近日来进城的马队。
数百里的路在第二天夜晚驶达终点，满城都静悄悄的，顾言皎回复放下行李不久，便让暗卫带着偷偷去了所在不远的侯府，想给卫宴一个惊喜。
结果卫宴不在。
“侯爷说了，县主不是外人，您若想在这里歇下，小的们这就带您去房里睡。”仆役们恭恭敬敬道。
“所以表兄到底去哪里了？”顾言皎觉得奇怪，这大半夜的，人能去哪里？
“您不知道么？”仆役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
顾言皎越发感觉事势之离谱：“我刚从淮陵回来，怎么会知道京里的事？”
合璧此前在吩咐暗卫办事，这时匆匆赶来，抱歉地对顾言皎躬了躬身：“小姐有所不知，侯爷原说要给小姐一个惊喜，我们已经知道了，一直瞒着小姐……”
“……很好。”顾言皎张了张嘴，已经不知道该发出哪个音节了：“真有你们的。”她十分罕见地感慨起自己的消息闭塞来。
但她来都来了，不能一点消息不拿就走。
“到底是什么事？”顾言皎把门一关，倚门而立：“他能瞒着我，我也能想办法知道，你们还是早早说了为好。”
仆役只得道：“县主，您知道我朝有春闱吧？”
“知道。”顾言皎长眉一撇：“他去当考官了？那不是礼部的事么？”
仆役摇摇头，又道：“您知道明天是殿试吧？”
“等等。”顾言皎这才回过味来，思绪瞬间指向一个不可思议、但就当下而言最有可能的地方：“你是说……他去考……”
顾言皎差点被震惊的浪潮拍倒在门框上。
“侯爷说他有他的想法，想等结果出来了，再告诉县主理由。”仆役补充道。
顾言皎一整夜都没睡好，早上起来顶着黑眼圈到市井打探消息，才知几乎所有的帝都人都听说了此事。
“小侯爷是今年的会元呢，当年那么多人都说卫家完了，现在有小侯爷在，我看还能东山再起。”
“那可是，连圣上都大加赞扬呢，近年来权门子弟都不太行，终于来了个出类拔萃的。”
“人家明明能承袭父职，却要凭本事做官，啧啧啧，将来必定大有出息啊。”
顾言皎的表情忍不住随听到的内容而变幻，直到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讨论，她才悄悄退出人群中心，但品味到一丝荒谬的喜感的同时，又感觉自己被全人类抛弃了。
于是她一边替卫宴感到骄傲，一边又想狠狠捶他两下，以及到此时她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当她和州府诸人说自己要回家探视亲人时，席上发出了和善而意味深长的笑声。
在心不在焉的等了快一天后，终于等到了放榜。
“小姐！”阿梅飞奔着回屋：“侯爷是殿试第一名，状元！”
纵然顾言皎已经做了大量的心理准备，听到时还是难免又惊又喜，被小小地呛了一下。
怪不得她还未去淮陵时，卫宴有时连着好几天眼下发青，怪不得那夜玩射覆时，他能轻轻松松对出那么多典故，只是当时从未往科举上想。
很多话梗在喉头，簇拥着说不出口，最终问出来的只有一句：“表兄……什么时候回来？”
阿梅扑哧一笑：“小姐您忘了，放榜之后就是琼玉宴呢。”
苍国琼玉宴仿前朝琼林宴而设，不仅有皇帝参与、大宴新科进士，此外还有权宦世家等，其中有不少会选择新科进士做自己家族的乘龙快婿。
“琼玉宴不是在明天么？”顾言皎问道。
“圣上殿试的时候对侯爷特别满意，留了侯爷还有榜眼和探花，在宫里用晚膳，今夜怕是不会回来了。”阿梅笑着说道。
顾言皎虽觉欣慰，但远算不上高兴，不知卫宴在仇人面前对答如流，谈笑用膳时，是什么滋味。
晚上在顾平书的书房商谈了下一步在淮陵的事务后，顾言皎又将从淮陵带来的簿册好好看了一遍，这才躺入梦乡，等待明天赴宴的来临。
琼玉宴开在专供皇家赐宴的玉苑里，这天出席的除新科进士外，都是身居高位的大臣与出身世家的公子小姐，个个仪度非凡，风姿翩翩。
顾言皎因是县主，便没有随顾家人而坐，她看了一下席位的安排，这次与卫宴相隔的倒是不远。
“殿下，那不是二妹吗？我们过去和她说说话吧。”熟悉的柔柔嗓音出现在不远处。
顾言皎转过头，见顾言姝正拉着周慕深的手臂，还不是夫妻就已经胜似夫妻似的，向她走了过来：“二妹的气色真是越来越好了。”
周慕深不动声色地抽开顾言姝的手，下一刻又被拉住了，大庭广众之下他不好再推，只得不再看她，转而对顾言皎道：“县主别来无恙。”
“殿下以前都叫我二小姐的。”顾言皎一低头，作势低落道。
见周慕深变了神色，似乎想再说点什么，顾言姝心里一咬牙，面上笑吟吟道：“瞧二妹这话说的，好一股酸味，知道的当你是无意感慨，不知道的还当你与我这个姐姐有矛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