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什么矛盾，大小姐多虑了，”周慕深不悦地咳了一声，转而将声音放得温和：“等我与你姐姐结亲了，你就算是我的……妹妹，我们都是一家人。”
“好啦，殿下不是说要陪我折那枝花吗？”顾言姝再也听不下去了，含笑拉着周慕深就走。
看着他被迫做戏的背影，和刚刚流露出的一点难过，顾言皎忍不住在心里笑了，周慕深，你难过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又过了一会，新科进士们才穿着白衣进入宴会，风仪无双的卫宴自然是全场瞩目的中心，从皇帝到诸大臣，都或多或少、或真心或假意地将他赞美了一通。
其实也不用卫宴再解释，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清楚卫宴考功名的目的是什么了。他若还做他的侯爷，只能靠护驾的功劳，被皇帝留在身边做散骑侍郎，头衔和利禄是有，也足够尊荣，可实权却不多。
而在他及第后，皇帝对他更为赏识，直接将驻守京郊的天策营拨给他了，如今他不仅是侯爷，更是统领了。
在她看向卫宴的时候，卫宴也从祝酒的间隙回过头，对她绽开一个极灿烂的笑容。顾言皎心头一动，也回以一笑。
此情此景恰好落在顾言姝眼里，她见状一喜，心想这贱人可算露出马脚了，连忙扯了扯周慕深的袖子：“殿下你看，我早说过二妹和侯爷有猫腻。”
“行了。”周慕深移回神来，顾言皎已经在和身旁女伴说话，卫宴也在和同期举人互相敬酒，看起来根本就不相干，遂冷冷道：“这种话你说了多少回了？二小姐若是喜欢侯爷，何至于到现在都没动静。”
“难道你就半分怀疑也没有吗？”顾言姝戳破了他的伪装：“你若真的不信，刚刚为什么我一说，就忍不住看过去以证实真伪？”
“你是不是除了胡搅蛮缠，就不会做别的了？”周慕深冷声道：“我不过是想看看，你说得有多可笑罢了。”
“是与不是，你心里清楚——”
“够了。”周慕深低喝一声：“别以为你是我的准王妃，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
他忽然觉得，比起外表柔媚、内心险恶又目光短浅的顾言姝来说，那个他被迫收下的侍妾碧妆，看起来可要顺眼多了。
见他的神情陡然狠厉起来，顾言姝不禁有些害怕，只是暂且将话咽回去，继续安分地饮酒了。
天黑下来时，琼玉宴也到了尾声，大臣们都或明晰或隐约地知道，卫宴与顾言皎不同寻常的关系，以及他放话要娶顾言皎的传言，所以有心挑选女婿的，都从榜眼以下找，不过说到底，卫宴也没全得了清静。
毕竟大臣们放弃了，在座的公主却看中了他。
看上他的不是别人，正是皇七女永惠公主周令婉，她比一年多以前出嫁的嫡公主周令姜还大半岁，此前因身体较虚，延医调理而迟迟未择驸马，论出身她也算较高，是皇长子郑王的同母妹妹，母亲是已故的怀毓皇贵妃。
此前周令婉接触到的都是寻常的世家子弟，不是不好，只是要么已经娶妻，要么不对胃口，而白衣翩翩的卫宴构成了她生平中少见的风景。
卫宴生得俊美，高瘦挺拔，身姿如同修竹，骑射俱佳且文墨颇通，门楣亦高，才几个时辰过去，就牢牢吸引住了周令婉的目光。
琼玉宴开到尾声时，大家的相谈范围便不局限于坐席，且皇帝已先行离去，余者就更不必顾忌了，有人聚在河边曲水流觞，有人对酒当歌，有人闲谈笑语，各有各的意趣。
周慕深还未离席前，顾言皎顾忌着骗人骗到底，并不向卫宴的方向看去，直到他带着有气未能使出来的顾言姝离开后，她才穿过人群，找寻起卫宴来。
她不便直接打听卫宴在哪，便从玉苑里偏僻的角落找起，直到走入遍植海棠树的花园一角时，才听身后传来卫宴的声音：“我来啦。”
顾言皎一回头，白衣身影已到了面前，卫宴清润的气息萦绕在她头顶：“你在找我，是不是？我看到就跟过来了。”
顾言皎一笑，心里愉悦，嘴上却道：“好你个卫宴，干了天大的事，对所有人开诚布公，独独瞒着我。”
“这你不能怪我，明明是你的问题。”卫宴一副自有道理的样子。
“什么？”顾言皎被气笑了：“你最好解释一下。”
“这有何难，”卫宴笑问道：“你不知道这件事，说明你对我关心不够，平时待在淮陵肯定没有打听过我的消息，不然我想瞒也瞒不住。”
顾言皎瞪大了眼睛：“我、我打听你的消息从来都是通过暗卫，他们不说的，我都以为没有发生，再、再说你一个帝都人，我为什么要在淮陵打听你的消息。”
“你不理亏，你激动什么？”卫宴气定神闲：“心里没鬼就别结巴啊。”
顾言皎算是看出端倪来了：“卫宴，你是不是来找茬的？”她不禁抱臂打量了他两下：“你该不会拿了状元，就飘了吧？嗯？”
她最后一声尾音拖得老长，让卫宴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若是真飘了，你就只有哭的份了。”
顾言皎眉毛一挑，便听他振振有词道：“等我回去禀明皇上，说想娶别家的小娘子，皇上肯定准了，到时候你就……”他以一个不怀好意地微笑结束了嚣张的发言。
“你果然对我有意见。”在严肃打量了他一会后，顾言皎得出了这个结论：“我没有得罪你吧？”
“还说没有？”卫宴逼近了一步，手臂撑在她身侧的树干上：“谁一来就和周慕深说话的？我数着呢，一共说了两句话，还有无数眼神交流。”
“那是在做戏。”顾言皎比他刚刚还要理直气壮。
“你分明是主动找他的。”
“那是因为把他处理完了，剩下的都是轻松事，办事要遵循先难后易、先苦后甜的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