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刚刚哄睡了谢钧,谢雨浓坐在火盆边上看书,身上搭着一条羊绒被子,火盆边上的茶水欢快的咕嘟嘟响。
吴王就是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的,身上还带着细密的小雪花,他伸手掸了掸,将外面的大氅脱下来扔到了朝颜的手里。
朝颜识相的退了出去,将门关好。
谢雨浓指指火盆里的茶水:“姜茶,喝一口暖暖身子。”
吴王倒了两盏茶水,递了一盏到谢雨浓手里,接着抿了一口手里的茶水,烫的他眼睛都眯了起来。
“你这里的茶水都与别处的不同,除了姜,还放了什么?”
“放了晒干的梅花,所以喝起来会有一股梅花的香味。”
吴王抿了一口,“倒是与众不同。”
“殿下深夜而来,不是为了喝茶吧?”
她隐约的感觉到谜底要揭开了。
“我知道为什么父皇又反对我们在一起了,他见了废后张氏。”
吴王神色严肃起来。
太子被废,作为太子生母的张氏,自然不能再正位中宫了。
谢雨浓了然:“张氏不得宠,但伴君多年,却能揣度皇上的小心思,殿下可知她跟皇上说了什么?”
“她说若是你入主东宫,你的心计和手腕将来定能乱国。”
“她还真是瞧得起我。”
废后张氏对自己的评价如此之高,着实让人想不到。
“父皇如今只怕对你生了忌惮之心,便是宸国公主不能与我定亲,他也不会同意咱俩。”
他神色玩味。
“所以呢?”
“所以我不打算替他监国了,每日里替他卖命干活,连娶妻都要干涉,故此,我打算明日请辞,带上你,咱们去看一看外面的大好河山啊,天下之大,可不止京城的锦绣。”
他滔滔不绝,眸中全是熠熠的光。
“殿下不可……”
“为何?不做吴王,做萧文昊有何不好?”
“殿下多年的夙愿眼看就要达成了,怎能在这个时候放弃?执掌天下才是你心中所想。”
那个皇子不曾想过那天下的至尊之位?
尤其是韬光养晦多年的吴王呢,他曾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他心中有仁义,有天下,最适合接掌这天下,怎能让其他人染指。
“江山和你,我选择你。”
吴王放下手里的茶盏,拉住了她的手,四目相对,尽是情意。
谢雨浓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撕裂,她咬咬牙甩开了对方的手:“咱们还没有到绝路,容我想想。”
她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总有周全的法子。
“遇见你之前,我执着于母妃的死因,执着于那个位子,因为我要报仇,可现在,他们都成了脚底的泥,留在京城,父皇的身子已经渐渐好转,我们离开这里吧?”
他眼神真挚,将一颗真心都捧了出来。
谢雨浓哪里还能拒绝,一把扎进了他怀里,半晌才露出头来。
“都说吴王殿下素来风流不羁,可这风流背后其实藏着的是一颗真心。”
“你等我,废太子的那些杀手我已经处理过了,斩了他的手脚,他没法再兴风作浪,你等着我,今夜好好安睡。”
“我等你。”
谢雨浓飞快的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
吴王的主意,她怎会不心动?
这偌大的武安侯府,时常让她觉得孤寂,她的未来还有好几十年,不想困在这无限的回忆里,她也想带着谢钧出去见识一下。
兴许是太兴奋了,夜里竟没怎么睡着,天亮之后,带着满身的疲态起了床,谢钧正瞪着小脚丫子在床上玩,没牙的牙床蓄满了口水。
谢雨浓一颗心柔软的能滴下水来。
“小家伙,等过几日,长姐带着你离开京城好不好?带你去外面玩儿,你开不开心呀?”
朝颜放下手里盥洗的用具,招呼着奶娘先给小侯爷洗脸,转过身来笑吟吟道:“小姐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暂时还不确定,离开京城,你愿意吗?”
朝颜的年纪大了,若是她不愿意,给他寻个不错的人嫁了也好。
“奴婢自然是愿意的,奴婢要一直跟随着小姐。”
“好。”
或许是心中有美好的念想,谢雨浓一上午都过得十分之好,午饭之后她带着云烟出了门,打算在街上转一转,街上唱曲的,说书的热闹得紧。
云烟买了两串糖葫芦,一转身,却不见了自家主子,慌得她在街上找了一圈,终于在一个街角发现了她的踪迹,地上遗落了她的一只耳环。
那只耳环是水晶制作的,并不值钱,但是雕刻花了心思,她很喜欢。
耳环在,可人却不见了,云烟急了,这一次出来,她们暗中也带了人的。
可她的呼哨声却没能将人召唤出来,暗处的那些人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她脸色一白,捡起地上的耳环,顾不上什么,直接去了吴王府。
吴王不在府里,连傅弘也不在,好在她从前也是吴王的人,知晓吴王的心腹,书信留下了消息之后,再次去了现场。
查探一无所获,他招手喊来一个小乞丐,“半个时辰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你可看到了?”
那小乞丐连连摇头。
“那你能帮我打听一下吗?这些银子给你,若是有消息,就去武安侯府后门找我。”
她掏出了一锭银子,放在了小乞丐的手上,期盼着这些人能带给她一些线索。
能在自己身边悄无声息的把人劫走,还能同时解决跟随的那么多高手,背后的人会是谁?
她不敢多想,赶紧去了长公主府。
勤政殿内,皇帝满脸阴霾,眸光深沉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儿子。
“朕让你监国理政,便是对你寄予厚望,你难道不明白朕的良苦用心?”
吴王的身子跪的笔直,“儿臣明白父皇的良苦用心,可若是没有她相伴,这万里江山又有什么意思?父皇当初没有留下母妃,这后面的孤寂岁月里,难道没有后悔过吗?”
冷滨吓的直给吴王使脸色,这位爷真是什么都敢说,这简直是质问了。
逼问天子,这可是大不敬。
“你放肆!”
果然皇帝怒了,桌案上的砚台直直往吴王身上摔,吓得殿内伺候的宫人都跪了一地。
“皇上息怒。”
好在砚台只是擦着吴王的手臂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父皇息怒,父皇身子还不好,不宜动怒,儿臣言语放肆,这就去殿外跪着,等父皇消了气再进来。”
他自顾自的起身去了勤政殿外跪好。
皇帝在殿内暴跳如雷。
眼看着时间倏忽即逝,已经快正午了,吴王跪了一上午了,却依然不肯认错,殿内的皇帝早已去了重华宫。
暖阳照在身上,吴王的额头开始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一个小太监疾步而来,在不远处站着等候的傅弘身边耳语了几句。
傅弘脸色骤变,觑着周围没人,立刻走到吴王身边低声说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