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橙看着博古架一拍手：“有了。”
她踮起脚拿下一只描金琉璃盏，注好水，将水仙移了进去。
连翘和紫苏弯腰去看，惊得合不拢嘴。
“今天日头好，阳光照着着琉璃盏，竟是五彩斑斓得好看。”
“而且一点也不抢花的风头。”
“小姐，你太厉害了！不但能满世界搜罗来这些珍稀品种，还能把花养到这么棒，还能配上这么别出心裁的花器！”
“靠花赚钱，指日可待！”
“指日可待！”
两个丫头你一句我一句，夸得顾青橙眉开眼笑。
顾青橙又剪下一支暗紫红的蕙兰，剪做几节，和一支垂丝海棠一起放在托盘里。
顾青橙伸手摸了摸装竹枝的花瓶。
“水温降下来了，竹枝就得滚水里烫一烫，才养得久。”顾青橙说着，把竹枝取出来，和海棠茶花插在一处，然后一样一样分派各色花，说给连翘和紫苏听。
“蕙兰雍容大气，水仙清雅富贵，给夫人最好，小夫人年轻爱娇，垂丝海棠给她簪花，这瓶茶花海棠给她做摆设。”
两个丫头抱着花，领命而去。
“回来，”顾青橙突然想起了什么，随便折了一枝四季桂塞给连翘，“平康哥哥快要考试了，就祝他蟾宫折桂吧。”
连翘看了看怀里了的四季桂，叶子都枯黄了，忍不住吐槽；“这也太潦草了吧？”
“我就算给他摆一屋子桂花，他该考不上还是考不上，凑凑数得了。”顾青橙一脸随意。
安排好这一切，顾青橙总算松口气，看着阳光暖暖的，伸个懒腰。
顾青橙最喜欢这样的日子，她在庭前的紫藤架下放了张躺椅，小风吹着，茶点吃着，阳光透过花叶的间隙照下来，暖和却不耀眼，像甜软的糖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点心的缘故，顾青橙恍惚觉得连阳光也甜丝丝的。
这浮生半日闲，过于幸福了呀！顾青橙又拿了一块玫瑰酥饼咬了一口，酥皮柔润，麦香混合着油脂的香气，随后舌尖触到玫瑰蜜糖做的馅，鲜花的甜香在唇齿间炸开，顾青橙咀嚼着玫瑰酥饼，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一滴露珠从叶尖滴落到花朵上，紫红的花瓣包裹着淡黄的花蕊。
顾青橙三两口吃完玫瑰酥饼，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再喝口茶，清香微苦的茶正好压一压点心的甜腻。
“青橙！青橙！”
顾青橙正悠闲躺着，猛地听到人高声叫她，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整个孙府除了小夫人没别人。
小夫人欢欢喜喜插着她刚送的垂丝海棠，大步过来，头上的海棠花都抖动起来，仿佛一支精致的步摇。小夫人不等顾青橙站起来，啪啪啪利落地放了几碟点心在旁边，顾青橙惶恐地要让座，却被小夫人按住，小夫人笑嘻嘻地端了一碟点心凑到顾青橙面前。
“这是撒了薄荷粉的糯米糕，哦，现在吃这个是有些凉，没事，新蒸的酒酿馒头和玫瑰乳酥，你最爱吃的。”
顾青橙一脸尴尬：“呵呵，我……刚吃完玫瑰饼……”
小夫人一拍大腿：“甜的吃腻了！这个，羊肉胡饼！我特地叫人多扑些芝麻上去，你闻闻，多香呀！”
顾青橙看看小夫人满面笑容的样子，又看看羊肉胡饼，肉香麦香芝麻香钻进她的鼻子，酥脆的芝麻和饼皮，油滋滋的肉馅，顾青橙内心尖叫起来，明知小夫人来者不善，终于还是没忍住羊肉胡饼的诱惑。
顾青橙叼起一只羊肉胡饼，大快朵颐起来，吃得嘴边流油，一脸幸福。
“好吃吗？”小夫人缓缓蹲下问顾青橙。
顾青橙连连点头：“好吃！”
顾青橙猛咬一口羊肉胡饼，看到小夫人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两人目光对上，不由发麻，顾青橙只好尴尬地对小夫人皮笑肉不笑地嘿嘿两声。
小夫人也看着顾青橙假笑起来，这诡异的氛围令顾青橙再也坐不住，但小夫人就在旁边看着自己，走又走不掉，她这时候就恨自己嘴馋，一个羊肉胡饼就上当了。
“小夫人有话直说。”顾青橙打破僵局。
“夫人染指甲用的凤仙花是不是你送的？”小夫人也痛快回话。
“没错。”
“我就知道是你！那凤仙花染出来的指甲，颜色鲜亮不褪色，我也用凤仙花染指甲，就没那个好，只有咱们青橙，才能种出颜色那么好的凤仙花！”小夫人眉开眼笑地夸顾青橙。
“谢谢小夫人夸奖。我这不算什么，要说有本事，还得是你，人又漂亮，做东西又好吃。”顾青橙也开始了商业互夸。
“拿来吧！”小夫人眨着眼睛摊开手掌，向顾青橙讨要凤仙花。
前几天夫人看到顾青橙的凤仙花好，摘了一些去染指甲，效果比别处的凤仙花好了不止十倍，连老爷都夸过。夫人为此很得意，专门私下叮嘱了顾青橙，凤仙花不许给小夫人。如今小夫人找上门来了，顾青橙只好装傻。
“我还有功课，对，有功课，先走不送。”顾青橙站起来想溜，溜之前手还偷偷摸了一个羊肉胡饼藏在身后。
小夫人堵住顾青橙，眉毛一挑：“你都从书院退学了，有什么功课？就你这小兔崽子还糊弄我？”
“学海无涯苦作舟，先生说了，学习不一定要在书院，即使退学……功课也不能放松。”
“顾青橙，你蒙鬼呢！当初你退学回家种花，老爷大发雷霆，是谁给你说好话？”
“你。”顾青橙理亏。
“你没银子买花，是谁给你出钱？”
“你。”顾青橙低下头。
平心而论，小夫人对我确实不错，但是夫人也帮自己了，也没少塞银子给我呀！连平康哥哥都护着我。一边是夫人，一边是小夫人，手心手背都是肉，怪就怪我人缘太好。
顾青橙头痛起来。她低头看到自己腰间佩戴的香囊，突然有了主意。
“小夫人你看这样好不好，那凤仙花呢，虽然染色好看，但是气味难闻，所以我正在做品种改良，等栽培出了新品种再送你，好不好？”
“不行，夫人有的东西，我一定要有。”
“那我就不废话了，凤仙花都被夫人搬到她的院子里了，小夫人得去找夫人要。”
小夫人听了顾青橙的话，开始扯手绢抹眼泪：“我知道我在这个家不受待见，我原来以为咱们俩同病相怜，都是没爹没娘的孩子，所以我真心实意地对你好，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小夫人说得伤心，顾青橙想起她的种种好，有些不忍心。
“夫人有的，我不能给你，但是我可以给你夫人没有的。”
小夫人立刻变脸，收敛了哭声：“那得看是什么珍稀玩意，抵不抵得过我平日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