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个粗人，却厚道知礼，吕耕云更加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你对你娘子，确实没的说。”吕耕云赞许地看向陈四，陈四媳妇也点头称是。
“你想过没有，你们夫妻情深，你也是没得挑的好丈夫，为什么会被妻子嫌弃，不愿亲近你呢？”吕耕云接着说。
陈四脸上红一块白一块，最后赌气地说：“就是我窝囊，又穷，比不得那些体面的老爷们。”
“你自己听听，说的什么话！要是我是个负心爱钱的，早就不会嫁给你！我要相貌有相貌，要口齿有口齿，找什么样的人找不着，偏偏跟着你过日子，难道你图你心肠糊涂说话难听？”陈四媳妇一边骂着，眼睛里滴下泪来。陈四的话伤了她的心，陈四媳妇看着肤白貌美柔柔弱弱，被逼急了嘴也蛮厉害。
吕耕云刚刚才在心里夸过陈四，如今听他一张口就把事情搞到了最糟的情形，也是无奈，看到陈四媳妇急得落泪，少不得直说：“你是个好汉子，虽然出身贫苦些，但踏实能干，在孙府一个人兼了几样差事，勤勤恳恳做了这些年，大家是看在眼里的。当初你媳妇嫁给你，定是看上了你手脚勤快，心地善良，想着两人一起踏实苦干，虽说不会大富大贵，日子也会越过越好。”
陈四听了这番话，反而羞愧难当：“可是日子没好，反而还欠了一身债，要她病刚好就去外面兼差，干烧火这种重活。”
陈四媳妇急了，敲了陈四的榆木脑袋一下：“你气死我算了！怎么能句句戳人家心窝子！咱家欠债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我这病，你心疼我，前前后后请了多少大夫，药汤当水一样灌下去，我身子骨不好，家里的事你一样不肯让我动手，烧火做饭劈柴挑水，样样都是你在忙活，药也是熬好了端到我跟前，我不瞎，也不聋，我们庄稼人，生下来就是贱命一条，哪个病了看过大夫？”
陈四媳妇说着，滴下泪来，陈四看到她这般，急得手足无措，想给她擦眼泪，被人家一巴掌打在手背上，想给她捶捶背，陈四媳妇躲开他，回身擦泪。陈四急得干脆啪啪打了自己两巴掌：“都是我混蛋！”
顾青橙看到陈四的样子，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吕耕云眼神杀过来，要她克制一点，顾青橙不服，两人眼神来回较劲。
就在两人眼神较劲时，陈四把凳子一踢，站起来一手指天：“我发誓，以后我再说这些混账话惹娘子生气，我天打雷劈，五雷轰顶，断子绝孙！”
“断子绝孙？你这不是咒我吗？少说两句吧，我可不想当寡妇。”陈四媳妇说完，陈四知道她原谅自己了，喜滋滋地乖乖坐下，那副憨憨的样子把吕耕云都逗笑了。吕耕云刚笑了一下，想起自己还在跟顾青橙较劲，赶紧收敛了笑容，假装正经地问陈四：“你娘子的心意，你都知道了。”
陈四点点头，但显得更疑惑了。
“你呢，是尽力了，但是有些事情你确实忽略了，不信你闻一闻，自己身上是什么气味。”
陈四左右闻了闻自己，抬头答道：“没什么味呀。”
“那是因为你都腌入味了！自己习惯了都闻不出来了！你说说你，老大不小了，你父母没教过你做人要干净整洁吗？！”
陈四懵逼地摇摇头。
“你多久没洗澡了！”
陈四数起了手指头。
“你看看你这个头发！比烤肉还油腻！”
陈四看向烤肉架子。正在吃肉的小鹿喷了出来，顾青橙赶紧帮她收拾。
“你这个牙！你这个衣服！你这个鞋！别脱！别脱！”
陈四看向自己的鞋，刚一伸手，吕耕云就害怕了。
“你娘子愿意跟你亲近才怪了！你人再好也没用！”
陈四愣住了。
吕耕云忍了陈四这么久，终于发出了振聋发聩的质问：“你父母没教你吗？！”
不是所有人都有父母的，不是所有人的父母都懂干净整洁地生活的。
吕耕云的质问，对陈四来说过于震撼，他下意识开始狡辩：“可是每天修修整整，洗洗涮涮，哪还有一点男子气概？”
“你在骂我呢，还是骂你家公子？”吕耕云脑子也不慢。
“我没这个意思。”陈四马上发觉失言。
“所谓男子气概，是指善良有担当，是要你心胸开阔，踏实肯干，保护家人，这些你做得很好。但是鼻毛上天，气味难闻，衣服脏乱，指甲黑黑，头发油腻，这些和男子气概没有任何关系。”
陈四一阵沉默。
“我明白你为了还债，已经疲于奔命，可是每天洗脸洗脚，花不了太多时间，做不到别的，起码把脸和脚洗干净，这样你自己也舒服一些。”顾青橙也劝陈四。
陈四闷闷地点点头。
“要是我没猜错，你一定经常头痒难耐，头皮有顽疾。”
陈四听到吕耕云说，抬起头来：“对对对，我试了好些偏方，都治不好，尤其是夏天，起些小疙瘩，痒得睡不着，一抓就破，破了更痒。”
吕耕云抬起手又放了下来，吩咐陈四：“你把帽子放在那边地上。”
陈四拿下的帽子，放在地上，吕耕云又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向树枝一端吹了一口气，树枝烧了起来，吕耕云拿燃着的树枝，去烫那只帽子，帽子里突然跳出一个小人，小人捂着着火的屁股一边咒骂一边窜了出去，一溜烟就不见了。
这一幕看在眼里，众人都觉得离谱又好笑，只有陈四两口子后怕，陈四捂住脑袋，想起这小人骑在自己头上，恐怕已经不少日子了，更是瑟瑟发抖。
“你莫怕，因为你……咳咳……不洗头，你的帽子怨气太重，怨气凝结，化为精怪，这帽子怪骑在头上，你不痒才怪。好好拿这帽子去烧了，以后干干净净地过日子，病自然就好了。”吕耕云解释给陈四听。
陈四再不服气，此时也怕了。陈四媳妇拉拉他的衣袖，陈四回过神来，两人赶紧跪下磕头。
“小事情。”吕耕云笑了。
“说起债务，你借的是谁家的银子？”顾青橙问。
“后街的孙二。”
“我当是谁，原来是他呀。”顾青橙心想，这不是遇上熟人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