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陈苟出了小店,二人分头行事。邹运负责打探有关黑竹沟和独腿子龙的消息,陈苟去找称手的家伙式儿。金五术信上没细说此行的危险,邹运可不敢马虎,这可是要命的事。
黑竹镇属于彝族的一个聚居镇,彝族人居多。对于邹运这个外来人,镇上的人都表现的相当警惕,拒意明显,不愿意多说什么。邹运只好谎称自己是从外地过来收老件的倒爷,要高价收些古董。
那几年战乱纷争,这穷乡僻壤的更是潦倒,人们一听有钱赚,纷纷拿出家里的老物件儿要清给邹运。邹运一边假装挑拣,一边扫听黑竹沟的消息。
见了钱,对邹运的警惕就松懈下来。大家左一句右一句,零零散散的这一整理,倒是把邹运吓了一跳。
黑竹沟还真出过邪乎事儿。
大概是在三四十年前,有一伙黄头发白皮肤蓝眼睛的洋人商队,说他们想进黑竹沟采集草药,出重金希望在镇上找熟悉路途的向导,后经人介绍找上了镇子上手艺最好的猎户老叫花,当时他还是个三四十岁的青壮年。结果进山当夜就出事儿了,镇民说,当天夜里,黑竹沟方向出现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那声音把整个黑竹镇上的人都给惊醒了。
又过了大概两三天,老叫花突然浑身是血的从黑竹沟那边跑了回来,发了疯似得大喊“僵尸咬人啦”,还把前来照顾他的老婆跟孩子全都给杀了。
在这件事之后,整个黑竹沟就开始起经久不散的瘴雾,覆盖了整个黑竹沟。那些去黑竹沟冒险的人,很少有活着出来的,就算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命大的,出来时候也都变得跟老叫花一样疯疯癫癫的。
“黑竹沟,妖怪收人呢。”
镇民说得煞有介事。
邹运听完后,颇觉得奇怪,就问旁边一大娘:“大娘,我吃鸡时候,听小二说,老叫花的老婆孩子是让野兽给吃了,怎么又说是被老叫花杀了呢?”
大娘说:“你这就不懂了吧,像你这种外人,怎么可能跟你说实话,要都把实话说给你们听了,谁还敢来黑竹镇,到那时那些店家的买卖要跟谁来做?”
邹运一听,觉得确有道理,那小二果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看起来黑竹沟确实藏了不少隐秘的事儿。
“小伙子,我跟你说他们还有一样没说。黑竹沟根本就没有‘独腿子龙……”
大娘的一句话,让邹运瞬间懵了。
“倒有个独眼虎……”
大娘一惊一乍的,颇有点撂地说书人的味道。细问下来,邹运大概摸清楚了究竟。
原来这老大娘,家祖上是黑竹镇的巫医,以前镇子上只要有病就会到他家来,什么疑难杂症只要经他家的手治疗,不说百分百能治好,十个有八个是能够痊愈的。大娘还在闺阁时,她爹为了能够弄清黑竹沟的大雾和僵尸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独自去了黑竹沟一探究竟,在里面待了一天一夜。
回来的时候一个多月大门不出,把这一趟的见闻全写了下来,随后就配了一副毒药,服毒自尽了。记录见闻的书簿早已经丢失了,不过大娘记得两件事:
第一件是,黑竹沟里有一块怪石,看起来像是一只卧着的老虎,而且虎眼只有一只。
第二件事更奇怪,那毒死人的瘴雾,就是从“老虎”的独眼中吐出来的。
邹运听得直嘬牙花子,心说得亏没有贸然进去,现在还能有些提前的准备。又一看时间,眼瞅着太阳要落西了,不知道陈苟装备准备的怎么样了。
这老大娘也热情,可能见邹运收了自己几个盘子,给钱不少心里过意不去,又摸了一个小锦囊送给了他。锦囊里是两个白蜡封好的蜜丸,说是她爹当年炮制的专门抵抗瘴毒的解药。
邹运正愁怎么解决瘴毒呢,连忙收下,又给了老大娘一些钱,老太太客套了一番,欣然接下了。
黑竹沟出入口的方向在镇子的西边,与镇子由一条狭长蜿蜒的羊肠小道相连,周围尽是杂草和野树,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意识到那里有条路。
本来邹运想先在这里等陈苟的,他认为陈苟要买那许多的物件,会比他要晚上许多,却没想到他到的时候,陈苟就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地上放着他搜集到一应工具和物资,虽然不多,但可以看出每一件都是趁手货。陈苟虽然嘴上没个把门儿的,经常口舌犯贱,但关乎身家性命的事儿,从来不含糊。
邹运简单扫了一眼,目光就落在陈苟身边,竖在地上的一口小棺材上了。
那棺材只有半人来高,通体的黝黑陈旧,上面有很多以前被钉棺材钉的痕迹,像是用来装小孩的。
陈苟看见邹运到来,身上背着个小袋子鼓鼓囊囊的,便忍不住上去打趣道:“师兄,你就是打听些事儿,怎么也收了一麻袋,真当是来扫货清墩儿的啊?”
陈苟从麻袋里翻了翻,捏着一个像是清三代的瓷盘儿敲了敲,脸上转而兴奋。
“真脆生!师兄,你发了啊!有这钱,还给姓金的卖什么命啊!”
“撤狗蛋子,谁让姓金的用了本门杵子令,咱们接了,搭上命也得干,要不然你我两家就得退出巾门。”邹运把盘子夺下来,看向棺材,“我有话要问你,这棺材怎么回事儿?你是不是把人祖坟给扒了?”
陈苟摇头:“哪能呀,我像伤天害理的人吗?这棺材是老叫花给的。”
老叫花?
邹运一听,愣了半晌。从在小饭馆撞见老叫花,这大半天下来,他听过不下五次老叫花了。
“他给你棺材干什么?”
陈苟叹了口气:“唉,要怪就怪这黑竹镇,居然连个打棺材的铺子都没有。”
原来,在与邹运分别后,陈苟就在黑竹镇的各大商铺里购买要获取的物资。找来找去,还缺点棺材板用来。
这是巾门陈家的独门秘法,陈家承袭一招“闻阳嗅阴”的秘术,能根据气味寻龙定穴。练就这个本事,要从小跟棺材为伴,让自己阴盛阳衰,感应更为敏感。而且,每个地方的气味都不一样,想要发挥闻阳嗅阴术的最大能力,需要提前适应当地的“地气”,而连接阴阳的棺材,就是最好的工具。
而令陈苟没想到的是,黑竹镇居然没有土葬的习俗,先人去世,要么火化,要么天葬……自然就没有打棺材的地方。
那会儿陈苟的大部分物资都收集齐全了,唯独就差一口棺材。要真找不到,他就打算找个野坟圈子睡一宿试试,没想到刚转身,就撞见熟人了。
没错,就是老叫花子。
陈苟看见是老叫花,本不想搭理,谁知道老叫花劈头就说:“你不是要棺材吗?我知道哪儿有。”
陈苟一听眼睛立时就亮,说:“真有?”
“当真!”
老叫花冲陈苟点头,又推给他一个半人高的硕大酒葫芦,“给我打满酒,我就带你去!”
陈苟真想骂娘:我是陈的苟,你是真的狗啊!
就这样,陈苟背着大酒葫芦,跟在老叫花的身后,二人在扬长的小路上左拐右拐,走着走着就远离了黑竹镇来到一处非常偏僻的地方。
这里有几处破败的房屋,周围尽是杂草和灌木丛,像是很久没有来人了一样。
陈苟大老远就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当来到这几间屋子前时,味道更重了。
老叫花一推门,陈苟扫了一眼,就知道,棺材铺到了。
屋子不大,但年久失修,门窗破烂,梁椽腐朽,一阵风就能刮倒塌。
屋里面横七竖八,摆着一堆棺材,只不过这些棺材都非常的老旧,而且大部分破破烂烂,上面还有许多插有棺材钉的细孔,钉子已经悉数被拔去了。
陈苟不用看,光闻着里面死臭死臭的味儿,就知道这些棺材全都是二手的,是被人给用过的。
陈苟问老叫花子:“您不是涮我呢吧?这都是用过的,你该不会是倒斗盗墓的吧?”
谁料老叫花子一脸不耐烦,说:“你不就喜欢装过死人的吗?废话什么。”
此话一出,陈苟打了个哆嗦,心里咯噔一下:这老叫花子,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
此地不宜久留!
陈苟一琢磨,立刻就不再说话,进了屋子,四下踅摸,可找了大半天硬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
这时候,老叫花子突然喊了他一声:“后生,接住了!”
陈苟一回头,一具小棺材丢到了他面前。
陈苟伸手接住,一摸触感,冰凉。
“这是……”
“给我女儿打的,我帮你找到了棺材,你必须帮我一个忙……”
老叫花子话音刚落,屋门随即砰的关上了。整个屋里突然变得漆黑无比,原来漏风漏光的地方,像是被什么蒙上了一样,密不透风。
陈苟心里一紧,伸手摸出了一把匕首横在身前,警惕四周……
……
说到这儿,邹运也暗自惊呼,又看了看旁边的小棺材,心里倒是有了定论。
“你答应了他了吧?”
陈苟泄了气:“那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欺负老人家吧?”
邹运笑了:“他到底让你帮什么忙?”
“让我帮他把女儿带回来。”陈苟拍了拍小棺材,“就在黑竹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