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马车遇险
也顾偕2025-11-11 10:327,743

  我淡定一笑,袖袍一扬,符纸燃烧,灼成一道火光便直扑他脑门,力道之大直把他冲出了马车,火光染成一条巨龙,腾空而起。

  我很崩溃。

  韩子川进哪间房不好,偏偏这会儿进的是我的房。我在庭院里站了一会儿,耸肩,低头默默地忍受着背后几道强烈的怨念目光,再慢悠悠地溜到大厅。

  门合上了。

  空气骤然冷到了极致。

  一屋子人,早已在里头等着我了。

  我讪笑着。

  陆儿倏地一下起身双手端了杯茶,吹着热气,捧了给我。他还煞有介事地捏起了袖子给我擦起了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可是他越擦,我越哆嗦。

  这叫一个做贼心虚。

  壹坐在厅堂头把椅子上,端着茶,手指执着盖,也不急着打开,径自琢磨着什么。

  一旁的伍儿坐得最远,缩在椅子里,抱着那截破笛子,一双眼睛里射出来怨念冰梭子一样,直朝我飕飕而来。

  “主子冷吗?”

  “不不冷。”

  “那就是热了?瞧着汗流得……”叁儿大大咧咧地瘫在椅子上,挥着那大紫大花的袖袍,“老二给咱主子多扇些风,最好拿风抽死他。”

  我乜斜他一眼,我招你惹你了。

  在一旁俯身也不知在忙什么的肆儿,径自用食中二指摸了一下眼尾处的痣,偷偷的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眼微眯,回身望了我一眼,执起了一张被糊好的纸,交给了壹的手里。

  这纸好眼熟,不就是被韩子川撕掉的么。玩完了。

  壹搁了茶,视线徐徐上下扫了一眼手里的画。贰儿也闲不住,手揣在袖子里,站在后头俯身轻声说:“这痣有些像肆儿,眼睛像极了伍儿,身形风姿到是比老大还要诱人,神情有些像叁儿,这究竟画得是谁啊?”

  这画……都被酒水泼得花成了这样,居然还能被看出来……真是佩服您了。我继续低头装聋。壹动作轻柔地将纸放了下来,纸落下确实很轻,可那桌面却抖得厉害了……

  “今晚上来的是何人?”他的声音清亮语气很淡。

  我胆子大了点儿,斜一眼,抬头望着他:“呃……客人都是你招呼的,你会不知道他是何人?”

  “少跟我贫嘴。他找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在场又不能多问。”

  嘿……那你还问我。

  他美目一瞪,我气焰弱了,规规矩矩地垂头,不太自然地拉了拉衣袍边角,蚊子哼哼似的答一句,“仇人。”

  “究竟有多大的仇,须见面这么搂搂抱抱。”

  我寒了。

  他手往桌子上一拍,灰尘扬起后,一小截木头掉了。

  “你可没告诉我,你的仇人居然是当今圣上。”

  他气得身子直抖。

  “你也没问啊,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我耸肩从地上拾起小木头吹了吹,手一压按上了那桌子。那半截木头深陷入桌边缘,远看……也像是完好如初了。

  “你也知道,如今被皇上盯梢上了,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该节省还是节省,再也不能让你由着性子破坏物什了。”

  他美目又一瞪。

  我笑了笑:“当然你们现在想反悔,各自走,咱就把宅里的东西都分掉,不会少了你们的。”

  肆儿公子却在一旁扑哧笑了,眼尾处的痣格外俏皮:“宅里的这点东西都是我和壹赚的,怎就让你给派着分了。”

  “分个屁。”叁儿公子却沉着脸,闷着半晌才吐一个字:“大爷我才不稀罕。”

  “我们都在说,主子往哪儿,我们就往哪儿。”

  贰站在我面前,乖巧地拿手握着我的袖子,隔着布料捉紧了我的手。我心里一软,某老大就起身,袖袍一挥,呵斥道:“贰儿,叁儿你们今天把前门后门守好了,别让某人夜里跑了。”

  他束起手在背后,悠闲地走了,看都不看我一眼就想走。

  “那个……”我出了声,虽然直到现在说这话有些破坏气氛,可是不说我却是做不到的,压低嗓子低声道,“今晚我睡哪儿啊?”

  “今夜你们谁敢收留主子便家法伺候。”他阴冷地冒出这就话,就跨出了门。

  灯光昏暗,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有些恍惚。

  这一旁,陆儿轻轻扯了一下我的衣角,我回了神,笑了。

  他虽是说不出话,但能看出他的慌乱,像是很不安。

  我轻轻抚上他的发,“我哪儿也不去。没事……不要为我担心。”

  我既然被皇上逮着了,往哪儿逃,也没有路。

  五年了,一人闯荡江湖是寂寞的。

  只要见到神韵与他相像的人,我就会忍不住想要纳入身边,原先只是一年一个……到最后,竟像是止不住了一般,越收越多。

  韩子川说得没错,我始终都忘不了那个人……

  我只要将小公子们养在身边,天天看着他们,就像是回到了宅子一般,那些美好的过往历历在目,就像芳华还在我身边,就像他还在看着我一般,那么的安心且舒适。我甚至能告诉自己,一个人也能活得好好的。

  今夜发生的事情颇多,始终是睡不着了。

  而且……

  我也没地方睡。

  他们一个个真的也做得很绝……居然连一床被褥也不给我留下,便各自打着呵欠作鸟兽散了,还连带着还把大厅的门给关了。

  我在清冷的石阶上蹲了半晌,却拿不定主意夜里该睡哪儿。按道理这宅子里客房还是有的,只是都说是客房了……三年五载的都没闲人打扰我,那几件烂房间早就没人收拾,几近腐了的木板床上面连被褥床单都没有……总不能让我抱着几捆枯草取暖睡一宿吧,敢情也忒惨了点。

  我撑着下巴,蹙着眉,想来想去,琢磨着壹临走时说的话。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今夜你们谁敢收留主子便家法伺候。

  嘿!

  我一拍大腿儿:“你们”可不包含他在内啊。

  我就说么,他一刀子嘴豆腐心,一定舍不得我受冻,我喜形于色。

  我一路摸黑,一间间门便给我摸了过去。

  正巧别人的灯都灭了,就剩他房里还燃一小幽暗的烛火。敢情儿他还真想让我陪他……早说么……

  我悄然推开了门。

  昏黄的灯。

  一个人披着单衣坐在桌子旁,伏着身子,似乎在看着什么。

  那身形,背的轮廓看得我有些怔。我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进去。

  他没看我,却低着声音说了一句:“你还知道回来……”

  听着这声音与落寞的语调后,我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了,许多前程往事浮现在脑海里,眼眶里一热,拿袖子抹了一把脸。我悄然走过去,从后面一把环住他,眼泪盈了出来,把脸埋入他的脊梁处。

  “主子,你这是怎么了。”

  壹身子一颤,像是吓了一跳,第一次这么恭敬且不知所措地叫我。

  师父……

  “唤我勺儿。”

  他沉默了,僵硬着身子,铜镜里倒映出他的脸有着柔情和莫名的悲伤。

  他身形处所流露出的那份寂寞与我脑海中浮现的那人是如此的相像,这种穿越千山万水的思念直深入骨髓。

  师父,我很想你,为何这么多年都无法忘记你。

  他声音却是沉稳的,一字一句地蹦出:“勺儿。”

  我心骤然紧缩,环住他的手也用了不少力度,陌生的温度,没有熟悉的体香,可那身形与声音却那么的相似。

  他转身,我却别扭地埋头收紧了手。

  “别动……就让我抱一会儿,哪怕就只一刻。”

  壹,对不起。

  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我已经很努力想把他忘记了。可深入骨髓的记忆又如何能剥去……

  我或许是伤了心神,一时间也觉得胸口里的几股莫名的气在乱窜,撞得我有些疼,我只是搂着他,勉强让自己分神,贪恋着那温度也不去理会体内的异常。

  “勺儿。”他没察觉,只是轻轻地说,“你与今晚来的仇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你在吃醋么。”

  他不语。

  真好,你会吃醋……

  我的好师父,却从来不会为了我吃醋。

  他只会说,勺儿,让着子川一些。

  他只会说,是我和子川一起,没有你……不能带你入宫。

  我又一阵恍然,抚着他的背,脸颊轻蹭着他的衣衫:“师父,请你告诉我,这一次我该不该随韩子川进宫?”

  他执着我的手拉近,眉宇蹙着,轻声问:“你究竟把我当成了谁?”

  桌面上的纸哗哗作响,那幅画在烛光里分外的迷人……

  他沉默了,侧身抚过了画上的人形,手指修长,摩挲着极力拼凑好的画纸:“他,就是你当初收留我们的原因么。”

  我睁大眼睛眯眼笑了:“我若说是,你能接受么……”

  他细细看了我一眼,徒然间无力地松手了,失笑。

  他的语气很无奈,也有些寂寞:“主子,该解的还是得解。有些事并不是你不去想,旧梦就能忘记……若是他在宫里,你便去吧。”

  清晨,天还没大亮。

  一辆马车便停在门口。

  一个中年男人,看身手似乎是高手。他垂着眼皮,躬起身子很客气地说:“各位公子们,奴才授主人之命,来接姑娘了。”

  饭桌上气氛很压抑,原本闷声闷气扒饭的叁儿把筷子往桌上一啪,侧头看着别处阴里阴气地说:“你们不要吃饭,我家主子还要吃呢,催什么……小心老子给你喂药。”

  我扒饭。

  “叁儿,别吓着人家了,陆儿再给主子添些粥。”

  啊……

  还吃啊。

  我很怯地看了一眼发号施令的玉面肆儿,他从坐到桌旁到现在还只是光动嘴吧不动碗,只是埋头拿着筷子摆来摆去,像是在算卦。

  我默哀,还是乖乖地吃好了。

  “主子,大口点吃,这些粥与小菜我都添了料的。”贰儿在一旁补了一句。

  我喷……

  他忙起身,拿袖子给我擦。

  “贰儿啊贰儿……你都纯洁了这么久了,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学叁儿的下毒了。”

  他一翻小白眼,坐在我旁边,挤开了陆儿,拿起碗又给我喂了一大勺粥,轻声说:“虽然近些年这些下药的损事儿都是与你学的,可是一进了宫我就不能这么贴身照顾你,这些粥里加了许多解药,能防迷香,春药,蚊虫叮咬……”

  我这叫一个寒。

  “这些只是解药,我又没中毒,吃了过了半日又没了药效了。你这……”

  “哪怕能防半日也是好的,主子……宫里如狼似虎的人多了去了,那个皇上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人,来……再多喝一口。”

  旁边一声咳嗽。那个高手似乎忍不住了,脸抽搐得……

  “时日不早了,别再喂了,让她去吧。”壹起了身,板着脸说,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包袱,扔到我怀里,“这些都是必备的,给你准备了一些衣物。别玩久了,记得回家。”

  回家……

  这二字在他嘴里说出来,别有一番韵味,让人怀念……特别声音又像极了芳华。

  我愣了一下。

  手袖被人压了一下,我抬头,正对上肆儿的脸:“这一卦是凶,不过我想你能应付的,我不劝你。”

  他说这话时,眼尾处的痣都在抖,格外的可爱……

  “这儿有一些我平日里画的符,要紧时能派上用场的。”

  我瞅了一眼,厚厚的一沓,这是平日里画的么……怎么上面的印迹还是半湿的,倒像是画了没多久。

  “我走了。”

  可却走不动。

  一只手紧紧地拽紧了我的袍子。

  一直不吭声的伍儿自卑地低着头,腰间挂着那半截的笛子,感觉他像是要哭了。

  我轻轻将他拥入怀里,哄小孩似地拍了拍。

  “等我回来后,一定治好你的脸。”

  “治不好也没关系,你……要回来。”很硬的一句话。

  我笑了。

  “就这些不懂规矩的下人们整个一叫催魂,等会儿上车又颠又饿容易犯吐,这儿有一些点心和粥,我一并放在小蒸笼里,主子路上吃。”贰儿仍旧不放心他那些下了药的早餐。

  我拒了那高手,亲自将那包袱拎在手里,离了生活了几年的宅子。我躬身,迈进了马车里。可还只踏上了一只脚,就被人拎着领子……一并拽近了里面……差点儿跌个狗吃屎。

  怎么回事……

  这马车里还有别人?

  我小心翼翼保护着差点儿掀翻的吃食,踉跄地想爬起来,后领却被人提着,腰间一紧,就被一手臂撸着,便跌坐到了一个温软的地方。

  我挪了挪……

  嘿,还挺舒服的。

  一声闷哼,有人轻笑着,热气呼到了我的耳边,有些软腻的味道:“别乱动……我可饿着呢。”

  我攥着他的衣袍,寻声扭着脖子转头看。一张正经到不能再正经的脸,在光线昏暗的马车里,那双眸子却如星辰般闪亮动人,嘴角弯弯露出一个绝对属于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愣了愣,直接破口而出,“你昨夜没睡我的房,去干什么?”

  他笑了,充耳未闻,直接搂着我,手探到我怀里小蒸笼地摸索着,凑到我耳边说:“都有什么吃的……”

  吃的可多着了。

  甜枣糕,葱卷,蜜枣陷的馒头,还有小米粥……

  等等,我跟他说这么多干什么。

  他却老大不客气地,捻起了一块糯米包的小肉块,嚼了起来,举手投足贵气十足,吃完了还不忘补一句,“好吃不比宫里的差,这陷味道有些奇怪。”

  当然了,下了料的食物,岂能与宫里的相提并论。

  我闻着这药香味就知道是消火降欲的,我屁股不着痕迹地挪了一挪。

  “你让一下,挤得慌。”我乜斜一眼,小心翼翼从他身上爬了下来,坐在旁边,他眉毛轻蹙了一下,也没多说什么。

  贰儿真是深谋远略。

  这药下得妙……

  “从宫里到这儿路程也不短,你就这么奔来,朝里的事不用理吗?”

  “朝中没什么大事,接你回宫的事要大得多。”

  谢了啊……

  还真看得起我。

  我突然思绪一顿,觉得不太对劲。

  “这会儿急着接我回宫,莫不是他出了什么事?”

  “他?!”韩子川嘴勾起,轻蔑地笑了一下,“你倒还总惦记着。”

  空气骤然冷了下来。

  他伏下身子突然在我耳旁,扬起声音说:“这是什么?”

  一个包袱,里面是叠黄澄澄的符纸,还有两三粒乌黑的药丸。这符纸是肆儿预备的,至于这药丸……

  韩子川蹙眉,也不太敢拿在手里,只胡乱拿绢布包着揣入怀,目光怀疑地望了我一眼,低沉着声音说:“朕替你收着。”

  他一定又认为是什么下三滥用作下毒的东西了。

  其实,以前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毒药我早已记不清配方了,再说谁又会把毒搓成这个大的药丸,遇水又不容易化,就算想下毒别人也不一定会乖乖吃啊。

  我苦笑了一下,靠在马车窗旁,蜷在软垫上,别开脸。

  ……也不知道肆儿究竟从卦象里看到了什么,壹也知道了么……这药丸怕是他偷偷放进来的,但愿只是他多虑了,药最终派不上用场才好。

  道旁的林叶在视野中掠过,我有些恍神。并不宽敞的车内,传来指间翻纸的声音,我虚眼望向他。

  韩子川身后的竹帘早已放下了,遮了些光,重重叠影映在那一袭云绣落英纹的衫上,紫袍前襟敞得很开,腿交叉着,隐约露出了里面迷人的线条,分外的诱人。

  他正用手撑着脑袋,懒洋洋地翻着包袱里的黄符。

  我没了兴致看,打了个哈欠。

  他望着我笑了:“倒看不出,你这样子怎么在江湖闯了五年,混了个这么神秘的名号。”

  “你看不出的事情还多着呢……”

  “此话怎讲?”

  “嘿,你别动手动脚的。让着你,不是怕你而是为了芳华。”

  马车一阵颠簸,韩子川撑起了手扶好,眉毛一蹙,活脱脱的帝王气势便出来了,不悦地说:“小林子,你缓些。别弄得马车一个劲晃不停。”

  “爷,您坐稳了,前面怕是有异。”

  一声讥讽声从韩子川微扬的薄唇里冒出,他探身拿手掀开帘子:“只怕是又遭埋伏了,你只管冲过去,保这一车,其他人不用理会。”

  我讶然,抬眼间便看到他手虚一晃,竹帘放下了,惊鸿一瞥,便看到车外驱车的人那健硕的后背,身上穿着寻常的粗布料,拉紧缰绳,挥着马鞭。

  而原本有几个侍卫般的人骑马在前面护着的,这会儿全不见了,隐约听到林里传来兵刃的声音。

  怪了……

  有人还敢围追堵截皇上的马车?

  不要命了么。

  韩子川朝我一笑,早已安稳地坐在一旁,他抚着我的手,轻拍了一下:“别担心,有我在。”话音还未落,转瞬间,听到破风的细微声,我一眯眼,伸手拽着韩子川的衣袖,就把他压倒在了软榻上。

  扑哧一声,竹帘倏地被冲开,随即而来的冷空气侵占了整个狭小的空间,一根箭深深的陷入了木头里。

  好险……

  再晚一步这玩意怕是已经穿透韩子川的后背了。

  “爷,您没事吧?”赶车的人焦急地回头看。

  “无碍。切要把他们甩在后头。”韩子川一张脸铁青,这会儿马车颠簸得更厉害了,我探身就要出去,他却一把将我拽入软榻上,用手臂护着,将我拥入怀里。

  外头一阵打斗声,我抬头望着他的脸,刚毅俊朗,眉宇凝重,目光凌厉恍然闪过一丝杀气。

  他……

  在试图保护我?

  我侧过脸,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何人竟敢抢这辆车。”

  车身明显的颤了一下,沉闷的声响与搏击的声音,马车左右晃得很厉害。竹帘上突然被溅上血,腥红一大片。

  “受死!”

  一个浑身是伤的人,闯了进来,身子靠在马车木板上,抓着一把剑朝我们挥了过来,白光一闪疾急而来剑气逼人。

  韩子川反应极快,身形一避,侧身牢牢握住了他握剑的那臂膀,挡在了我前面,目光寒冽,咬牙似乎有些撑不住了。

  我趁着这空挡,腾出一掌便朝那人击去,那人身形踉跄,狠毒地望了我一眼,他拿袖子一抹嘴,似乎没什么损伤。

  我就呆了。

  望着自己的手……

  这会儿原本用了十成力气的,换做以前,就算未击中光凭这掌风都能让人歇气儿,如今……那人没事,反倒我被内力冲撞了,体内翻江倒海的……

  难道,我连三成都不剩了么。

  “勺儿,小心!”

  韩子川一声喝,我回了神,抬眼边看那人一剑砍来,这会儿是对着我了。

  靠,早知道就不逞能了,你砍你的,关我什么事儿啊……

  我左闪,右闪,身子是够灵巧,无奈空间太狭小,一不留神被冲撞到软榻上,身子生疼,咬牙,探手朝四周摸了摸……触到了一个柔软的包袱。

  情急之下,我捏出一把符纸,二指夹着,扬了一下,看也不看,便念了一个火咒。

  那人挥起剑……

  我淡定一笑,袖袍一扬,符纸燃烧,灼成一道火光便直扑他脑门,力道之大直把他冲出了马车,火光染成一条巨龙,腾空而去。

  我低头拍了拍袖袍上的灰,好像符纸用多了……

  我撑着摇晃不停的车壁,扶起已愣在地上的韩子川,搀他坐入榻,学着他开头的姿态,拍着他的肩,低声说:“别担心,有我在。”

  他诧异地望着我,我莞尔一笑。

  子川……

  你以为,我五年都是浑浑噩噩混过么,我有那么多公子,自也与他们习了不少东西。自从与肆儿学完这个后,平日里不用拣柴一张符纸就够生火,烤地瓜也忒方便。

  这会儿……一把符全用了,刺客八成没了命。

  风从破损了的竹帘里飕飕地灌了进来,外头林影交错闪过,把那片杀戮远远抛在后头。

  我蹙着眉头,沉思。

  这招好是好用,却把马惊了……

  韩子川稳稳地坐在榻上,沉默了一会儿仰起脸,望着我,声音上扬,还好不不死地补一句,“你有没有发觉,赶车的小林子已经坠马死了。”

  我眉一蹙,忙拨开竹帘,抓紧车壁朝外探头望去。

  一股腥咸夹杂着稠腻的热风迎面扑来,令人胸中翻滚,心生厌恶。车外空荡荡也无人,马背上被溅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这会儿车晃得很厉害,耳边满是车轱辘碾压石子的声响和马蹄声……周围的景物移得很快,不时有树枝打在车厢上,嘈杂极了。马被火龙唬得,低头没命儿地撒蹄直奔,光看这模样就知道被吓得着实不轻,有些慌不择路。

  前面似乎是断崖……

  我咬着牙去捞缰绳,那玩意儿被风吹得四处飘,指探着立马就要触到了……

  突然马车一侧抖得厉害,整个儿往左倾斜。似乎什么东西裂开了,我瞪大了眼睛,靠!这马车也能有人做手脚……

  “勺儿,我怎觉得这车有些不对劲儿。”某人从车厢里飘出了一句话。

  “没错,就要散架了。”

  马没了束缚,来了一个右拐,撒蹄便奔了……马车却歪歪斜斜的横冲向了断崖……

  我立即转身,搀扶起稳坐在软榻上的韩子川,破顶而出……一瞬间风飕飕直响,我们二人的衣袂翻滚浮动。

  “我们这是要去哪?”他被我夹在胳肢窝里,风吹得发丝凌乱,眯眼问着。

  我不理会,脚尖一踏,他还想问什么便噤声了,死死地搂着我。

  这人啊,忒重……

  其实掳着他飞出马车的那一霎那,我便后悔了……这个悔啊,肠子都青了。

  你说我内力又没剩多少了,我逞强干甚啊。

  还没上崖顶,我便没了气儿了。

  我脚滑了几下,心里一沉,忙一探手,死乞白赖地揪着断崖上的一小撮岩石。我光是应付自己都有些力不从心,这会儿还得承受另一个人的重量……我掀着眼皮慢悠悠往下一瞅,马车已经完全跌入了山崖,残碎不堪。

  我憋足了劲儿,手像是要断了似的。

  “勺儿……”他徐徐抬起头,望着我,微一笑,“你为何不放了我。”

  我无语凝噎,拿臂扳着岩,死撑住,我也想放啊,可是为了芳华,我不能扔下你不管。下面是深邃的崖底,韩子川那眼神隐隐含笑,可那笑容……

  让我好生不安。

  仿若他已下了某种决定一般。

  我心里一沉,又握紧了他一点儿,憋着气说:“你别打算乱动,我可再没力气下去捞你了。”

  他缓缓一笑,默默地伸手,环住了我,埋头间,那双眼睛明亮似碎裂的星辰般美好……

  靠,我还当他想用自尽这招来成全我呢,

  嘿,他这两手都缠上来,是什么意思……我……实在是没力气了。

  我手酸掌心疼到发麻,我看到腥腻的血顺着手腕流了下来……可是手掌被岩石划伤了,却不觉得疼痛。我仰着头,睁大眼。

  我能看到崖顶投下来的光芒,咬牙,催动体内所有真气,使着蛮劲儿努力向上攀爬,凌空一踩纵身跃,没料到还没到崖顶,胸口就被莫名的气冲撞,着实难受,浑身像是要炸掉了一般,眼前模糊一片,那般不真切……

  最终,我眼前一片漆黑。

  记忆中,韩子川将我搂入怀里,而周围却是一片呼啸而过的景致。

  我终于也有坠崖的这一天。

  肆儿果然说得没错,这一出行还真是大凶。

继续阅读:第十九章:入宫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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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落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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