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爸爸的一句：女儿头发挺好看，妈妈趁我睡觉时将我及腰的长发剪成寸头，坑坑洼洼如同被狗啃过的草坪。
长发被卖掉给弟弟买了名牌球鞋。
她拍下我大哭和弟弟大笑的照片发到网上，并配文道：“越来越不喜欢大女儿了，整天打扮的像个妖精似的，叫她剪个头发就哭。不像弟弟，天天开开心心的。”
她想听网友赞同她，结果她却被愤怒的网友网暴了。
“把人家女孩的头发剪成这样，还要人家笑？”
妈妈删了那条帖子，反手发了自己和弟弟的合照，说：“儿子就是比女儿好，儿子会心疼人，不像女儿，帮着外人对付自己的妈！白眼狼。”
她一定不会知道，白眼狼不是我——
上周六晚上，她最爱的儿子牵着另外一个女人的手说：
“倩倩阿姨，爸爸喜欢你，我也喜欢你，要是你来当我的妈妈就好了。”
1
昨天班级表演，全班女生统一穿裙子，所有女孩都开朗大方，只有我畏畏缩缩，像是对裙子过敏。
我的想的不是裙子有多好看，待会儿表演时如何引人注目。
我想的是，幸好妈妈没来。
妈妈最恨我打扮。
她不允许我穿裙子或者短裤，哪怕是大热天，也必须穿着长裤，汗水闷在我的大腿上，起了一层一层的汗疹。
她也不允许我穿任何修身的衣服，只能穿肥大的上衣，像个行走的灯罩。
至于护肤品，那更是想都不要想，冬天干燥，我脸上的皮肤满是细小的开裂，风一吹，疼得我掉眼泪。
我曾经偷偷花三块钱买了一袋袋装的宝宝霜，超市里最便宜的那种。被她发现了，她指着我的鼻子骂：
“小骚货，涂给哪个男生看的？小小年纪不学好，就晓得勾引人！”
只因为宝宝霜的香味被邻居家的哥哥闻到了，夸了一句挺香的，她就像发了疯似的辱骂我。
不管我说再多“我没有勾引人”，她都一口一个“骚货”的骂我。
时间久了以后，不需要她提醒，我都对一切让自己“漂亮”的东西敬而远之。
我唯一的好友乔南说：“你穿着裙子，头发披着的样子好好看哦。”她摸着我乌黑的长发，一脸艳羡。
“你的头发长得真好。这个给你，我觉得很适合你！”
她送了我一条发带，暗红色，缎光面，摸上去滑溜溜的，像美人的皮肤。
这是我出生以来收到过的第一件礼物。
我双手接过，无措却快乐。
我心里高兴得有些忘形，竟然趁着半夜大家都睡着时，溜去卫生间试戴。
夜半时分，客厅异常安静，妈妈应该已经睡了吧。
我用它绑了一个低马尾，斜斜地落在左肩，红色和黑色十分和谐，竟然把我蜡黄的肤色衬出几分白皙。
我摸着头发看了又看，嘴角沁出一丝微笑，心头感到一种难言的喜悦。
我噙着微笑，脚步轻快地踏出卫生间的门。
一抬眼，和客厅里的妈妈四目相对。
她正在给出差回家的爸爸换鞋，看见我的一瞬间，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垮塌。
我的血液被刹那间冻结。
2
“妈……你听我解释……”我听见我自己的声音。
妈妈的表情风雨欲来，阴沉得可怕。
“好啊你。”妈妈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搔首弄姿！小骚货，我怎么会有你这种不要脸的女儿！”
她一个“搔首弄姿”一个“不要脸”，说得我双颊冰冷，心痛极了。
她冲上来就要扯掉我的发带，我逆来顺受惯了，这次却往后闪躲，躲开了她的手。
这是乔南送给我的，这是我的礼物。
我哀求她：“妈，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戴了，我把她当做书签来用，行吗？”
“你！”妈妈不依不饶，掰着我的肩膀要把我的发带扯下来。
“行了！”爸爸不耐烦地打断这场闹剧，呵斥道，“别闹了，待会儿把小泽弄醒了怎么办？”
小泽是我的弟弟，今年八岁，正在读小学，是全家人的掌中宝。
妈妈顿时偃旗息鼓，放低了声音：“是陈多多太不像话了，我作为母亲要教育她。”
弟弟叫陈沐泽，我叫陈多多。
我们的处境就像我们的名字，他沐浴恩泽，我是多余的那个。
我已经习惯了被如此对待，低下头迅速将发带摘下，紧紧攥在手心。
幸好幸好，爸爸都发话了，妈妈应该不会再来抢我的东西了。
我松了口气。
可接下来，爸爸的一席话又把我打入更沉的困境——
“之前的都没注意，多多的头发挺好看啊，戴着挺合适。”
妈妈一双眼落在我的头顶，显现出几丝狰狞。
当晚，她闯进我的房间，趁我睡觉时剪断我的长发。
3
其实我没睡着。
她进来的脚步很轻，但我当晚又失眠了。
她当时的眼神让我恐惧，不停地猜测她要对我做什么，辗转反侧。
于是当她真的拿着剪子靠近的时候，我反而松了口气。
像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了一样。
松了口气，然后是悲伤。
彻底的悲伤。
明明是血脉相连的母女，为什么她对我如此糟糕？人家的母亲都把自己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只有她对我，把漂亮当做罪行。
我无声地掉眼泪，第二天早上时，双眼红肿。
她看着我的狼狈放声大笑。
“哭！就知道哭！天天看你弄你那个头发我就心烦，这下好了吧，你没头发了！”她得意地勾唇，又看向弟弟，语气欢快，“今天周六，陪妈逛街吧！”
弟弟揉着眼睛，有些不情愿，“和你逛街没意思……”
“妈给你买鞋子！你之前不是说，你同学有双名牌的运动鞋你也想要吗？”
弟弟的眼睛亮了，“妈妈不准骗人！”
“不骗你。”
妈妈又看向爸爸，“老公，今天周六，你也陪人家逛街嘛，你都好久没陪人家了~”
爸爸皱眉道：“今天要去公司。你别这么嗲声嗲气的说话，都多大年纪了。”
妈妈脸色一僵，“我一直都这么说话的呀。你什么意思？嫌弃我老了？”
回应她的，是爸爸重重的关门声。
妈妈委屈地瘪嘴，像是要哭了，扭头看见我，满腔的愤怒委屈突然有了发泄的地方，抄起沙发上的靠枕就向我扔来：
“都是因为你！要不是生了你，我现在都还是少女，又怎么可能被嫌弃？你害我身材走样，害我脱发，你还好意思在我面前炫耀？！”
“以后你不准留头发，你留多少我剪多少。”
她尖利的语言像刺一样扎在我心上。
我却找不到语言反驳，只有沉默接受。
不管她怎么对我，她都是我的妈妈啊……是她给我生命，把我养大。相比于冷漠的爸爸，我内心更倾向她。
“妈……爸他……”
“闭嘴！别以为有男人夸了你你就很了不起了！也不照照镜子，又土又丑，我年轻的时候比你好看多了。”
她对着弟弟时又换了一副模样：“小泽，你说，是她更好看还是妈妈更好看？”
八岁的弟弟欲言又止，最后说：“妈妈好看。”
妈妈终于扬起笑脸，在弟弟的脸蛋上亲了一下，高兴道：“走了！给小泽买鞋。”
也许是我默默垂泪的样子让她畅快，也许是弟弟不耐烦的催促，她终于放过了我，和弟弟出去了。
而我，独自坐到沙发上，心乱如麻。
我知道一件事情，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妈妈。
4
我一整个下午都在哭，哭妈妈的绝情，哭自己的艰难，也哭我们这个家庭的未来。
我最后还是觉得应该把这个消息早些告诉妈妈。
这是个震撼的消息，我也是偶然才得知。
我甚至在想，如果我告诉妈妈这个消息，她一定会知道这个家里，只有我才是真心对她的。
说不定她会稍微爱我一点。
这样的幻想让我心里好受了一些。
我从中午等到黄昏日落，弟弟抱着鞋盒回来了，一脸满足的笑。
而我却双目红肿，脸都浮肿起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妈妈举起手机拍我，然后埋头下去飞快地打字。
妈妈经常玩各种社交娱乐平台，热衷于发帖子，帖子的内容大多数是老公儿子和幸福甜蜜的自己。
关于我的就一条：
“猜猜谁是妈妈谁是女儿？”图片是期末后爆痘的我和浓妆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