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了榻边,帘幔间中是她睡了多年的大哥。
不单单是宇文祁对不起她,是宇文家对不起妺家。
他们妺家为宇文长泰血染沙场,她为了宇文祁赴刀山火海。
最后妺延被关押天牢,她被宇文祁杀了。
妺锦忽然淡淡笑了。
那薄凉的笑意却比月色还要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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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去客栈的时候,已经亥时一刻了。
最欢楼渐渐安静了下来。
妺锦坐在楼阁上发怔。
好在宇文祁没有丧心病狂的连妺修齐都不放过。
但她担忧天牢中的妺延。
这宫中,如今她进不去。
霍惠生组建的人脉又伸不进宫里去,聂兰不能插手天牢的事情。
好似除了劫狱没有他法了。
妺锦皱起了眉头。
她一旦劫狱,妺延这一生清白终究是要背上一个污点的。
她了解自己的父亲,妺延必然不肯。
他宁可冤死在这天牢中,都不会让妺家背上污点。
不然当初面对那么凶狠的北辽,他会让妺星剑回避,而不是带上妺家的声望上了战场。
妺家的忠名守住了,妺星剑也留在了那片沙场。
她望着今日缺了一块的月亮叹了口气。
下去拿了一壶酒,再上来的时候,屋顶上已经立了一个人。
衣决飘飘,墨发纷飞。
好一出君子如玉的画面。
但妺锦认得这背影。
她冷眼看着男人,缓缓道,“你的手下没有把我的话转告给你吗?”
“有。”九方如凉转过了身。
他生的邪魅妖娆,在月光下总是笼罩着一层朦胧。
妺锦看不清他的眸子,也不想看,她将那壶酒放到了一旁,手上聚起了功力。
“所以,你今日是来送死的?”
“那倒不是。”九方如凉微眯了眸子,“我来帮你解决烦恼。”
“我的烦恼?”
“我能让你见到你想见的人。”
妺锦一双冷眸微微一凝,反问道,“我想见谁?”
“你在天牢中的父亲。”
妺锦静静的和九方如凉对视了一瞬,不去追问他是如何猜到的,追问道,“你要劫狱?”
“不是。”九方如凉缓缓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能劫狱。”
妺锦静了两瞬,才终于问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聪明。”
妺锦微微拧眉。
“你如果能劫狱的话,早就已经劫狱了,而不是在这里喝酒赏月。”九方如凉说这话的时候,微微挑起了眉梢,眼底甚至透着几分模糊的笑意。
妺锦知道他在笑她。
但她没有理会,低低说道,“你能让我见到阿爹?”
“等我。”九方如凉没有再多说什么,身形一闪,乘着月光而去。
妺锦盯着九方如凉消失的地方许久,坐在了屋顶上,打开了那壶酒。
夜色渐深,街巷间寂静了下来。
妺锦只能偶尔听到几声鸡鸣狗叫。
杂乱的马蹄声响起的时候,她蓦然站起了身,看着最欢楼前停驻的高头大马。
妺锦提着酒壶的手有些颤抖。
她望着那披着黑袍的身影,跃了下去。
九方如凉冲她邪魅一笑,将黑袍人送到了她面前。
妺锦缓慢又颤抖的扶过了黑袍人的手臂,进了最欢楼,随意进了一间屋子。
“锦儿。”刚刚关上门,那苍老又熟悉的声音响起,妺锦身子颤了颤,才缓缓转过了身。
“阿爹。”
妺延掀开了黑袍,鞠楼的身子在有些脏乱的狱服下更显消瘦。
他抓着妺锦的手很用力,却依旧那般无力。
妺锦咬紧了牙,紧紧抱住了妺延。
“阿爹。”
妺延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
“当初在狱中得到消息,我是不肯信的,我那么棒的女儿,十年苦修,怎么会落得一个坠崖身亡的下场呢?”
这几句话妺延说的轻飘飘的,可这半年他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三言两语说不清。
在那暗无天日的天牢里,除了那窄小的一个小窗会带来外面的风雨,什么都不会带来。
他相信妺锦没事,可漫无边际的等待,还是让他快速衰老了起来。
硬拖了一口气耗着,好在,让他等到了。
妺锦抱紧了妺延,一言不发。
“锦儿,送为父回去吧。”妺延轻轻拍了拍妺锦的背。
妺锦缓缓松开了妺延,红着眼眶看着他。
妺延轻轻笑了,他伸出已经满是老茧的手替妺锦理了理青丝。
像是小时候教导她一般说道,“为父等着锦儿清清白白的将我接出去。”
妺锦点了点头。
到了嘴边的话顿住了。
她想让妺延就自离开这云帝国的一切纷扰。
但她也想过了妺延会这么说。
妺家世代良将,不能落下一个逃犯的名声。
这骂名他背负不起。
所以最终也只是重新站在了最欢楼的屋顶上,看着高头大马将妺延送回了天牢。
九方如凉缓缓落在了她身旁。
“我将无形留在了狱中照料你父亲。”
妺锦偏头凝眸看着他。
九方如凉正对着她的双眸,缓缓一笑,“如此,你我的关系可缓和一些?”
妺锦静静看了他一瞬,轻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至少在这件事上,的确是九方如凉的功劳。
不然她想不到除了劫狱要如何能见到妺延。
“那这个,我就收下了。”九方如凉顺手拿起了妺锦先前扔在这里的酒壶。
打开盖子,酒香四溢。
他微微眯起了眸子,仰头喝了一口。
辛辣的酒入喉,九方如凉的目光却落在了妺锦的唇上。
双眸渐渐生出的情愫让妺锦眉梢一皱,跃下了屋顶。
留下九方如凉一个人将那半壶酒喝光,望着壶口缓缓勾起了嘴角。
眼底是一抹势在必得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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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晓妺延无恙,妺锦松了一口气。
整整修炼了一夜。
翌日尹冷玉来敲门。
她压低了声音说道,“老板娘,楼下有人找你。”
妺锦带了帷帽出门,一边走一边道,“是谁?”
“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子。”尹冷玉应道。
妺锦站在围栏前看了一眼。
萍儿目光瑟瑟的站在角落里,似乎对这种地方很恐惧。
妺锦没见过萍儿,但已经猜出这是聂兰派来的了。
她下了楼,让瑛姑将萍儿带到了五楼。
萍儿左顾右盼的进了房间,还不忘四下打量,一幅生怕被卖了的样子。
“聂兰派你来的?”妺锦淡淡开口。
陡然听到声音,萍儿一惊,才讶异的看向了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