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出兵吗？”妺锦能感受到顾温书落到她身上那如和煦的暖阳一般的目光，她打破尴尬开口。
这几乎成了这几日她和顾温书每天见面的第一句话。
“雪停了。”妺锦抢在他开口之前又说了一句。
顾温书这次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阿锦想上战场吗？”
“想啊。”妺锦点点头，我来这里不就是为了上战场吗？宫里那边也快到时候了，差不多可以到了发起总攻的时候了。
“那总攻之后呢？”
“总攻之后就……”妺锦皱起了眉头。
并非是她不知要如何回答，她早在当初重生决心要找宇文祁复仇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那之后。
她会和妺延妺修齐找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过余下的日子。
她倒是当真没想过有一天真的会走上了鹤阳子的后路。
她小时候，鹤阳子有一日看着她练功的时候，忽然说她以后的路可能和他差不了多少。
修炼功成，名动天下，又功成身退。
鹤阳子一生没有娶妻，所以他没有想过妺锦会早早的就嫁给了皇室。
妺锦也没有想过，不是没有想过会嫁人，而是没有想过会看错人。
“嗯？”顾温书淡淡开口，一个上挑的尾音都透着诱惑人的气息。
妺锦眉头一皱，“后来你又去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媚术吗？”
顾温书温和的笑了起来，“阿锦喜欢吗？”
“我不。”妺锦口是心非，一本正经的说道，“你是文人，老子说过，墨子说过……”
“说过什么？”看到妺锦顿住，顾温书追问。
眉间似是真的好奇。
但妺锦知道他在取笑她，她咬着唇胡诌“君子不可学狐媚之术。”
“这是为何？”顾温书静静看着她，顿了顿又看着妺锦皱起的眉头补充道，“老子也说过，虚怀若谷。”
妺锦的眉头皱的更紧。
她不是太喜欢读圣贤书，兵书倒是看了不少，但论语诗经张口说不上几句。
顾温书这句话她都不记得是何意了。
妺锦开始努力回想当年那先生教过的课。
顾温书温温润润的开口，“先生教导过，胸怀要像山谷那样深而且宽广，善于接受别人意见和观点，”
听到顾温书这句话，妺锦眼睛蓦然睁大，她有些惊起的开口，“你这话跟当年那先生一模一样。”
她竟然真的因为顾温书这句话想起了当年那先生是怎么教这个词的。
“所以阿锦要告诉我缘由。”顾温书浅笑。
“什么缘由？”
“君子为何不可学狐媚之术。”
妺锦刚刚平起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她有些咬牙切齿的看着顾温书。
在心里腹诽道，明明之前还是那么疏离冷清的人，多一个字都不跟她说，转眼就变成絮絮叨叨的教书先生了。
“那你要先告诉我今天到底出不出兵。”妺锦和顾温书对视了一眼，狡黠的一笑。
顾温书眼里的笑带了宠溺。
他缓缓开口，“阿锦若想出，那便出。”
“太好了。”妺锦叹了一口气，她毫不避讳的说道，“你像个乌龟一样磨蹭，急死我了。”
“阿锦。”顾温书看着她静静开口。
“嗯？”妺锦抬眸看着他。
“下雪了。”
妺锦偏过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户，又看了顾温书一眼，起身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窗外当真又下起了小雪。
“你不会又要反悔吧？”妺锦转过身，警惕的盯着顾温书。
她在这客栈里实在是待腻了。
为了不和顾温书单独相处，她日日都在房间里修炼。
但这洛阳城并非什么风水宝地，天地精华又不浓郁。
在这里修炼一月都比不上随便找个山脉呆上一天。
顾温书也是真的君子，从来不打扰她。
“不反悔。”顾温书摇摇头，“答应阿锦的，从不反悔。”
妺锦被顾温书这句话弄的有些无措。
因为顾温书当真如此。
不管是多小的事情，只要他应允了，从不反悔，也从来都做到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当她明了顾温书的心思时，她才没办法面对顾温书。
她上一世的恩怨很快就要随着宇文祁的死烟消云散了。
而她上一世既然选错了人，她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顾温书也该有。
妺锦垂了眸，刚要开口，却看见顾温书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距离越来越近。
外头的朝阳渐渐升起，绕过妺锦照在了顾温书身上。
他莹白如玉的脸似乎在发光。
妺锦眼睁睁看着他伸出了胳膊，整个人紧张了起来，满脑子想着要怎么拒绝顾温书，却不想顾温书只是双手环住了她，却并没有碰到她。
妺锦鼻间嗅着顾温书身上的香气，听着身后窗户关上的声音。
顾温书略略带着几分无奈，一分责备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阿锦总是这样。”
妺锦理亏，便不和他争执，耸耸肩说道，“我忘了。”
顾温书嘴角有一抹无奈的笑。
“那我走了。”妺锦拿起桌子上的梅花面具戴上，跃跃欲试的说道，“听说那边又从纯阳殿请了个人来？这纯阳殿倒是乐于助人。”
妺锦这幅语气顾温书从前常常听到，在那私塾的时候，往往到了学院比试的时候，他们私塾几乎都不善武力，经常连人都派不出来。
每每这个时候妺锦都会出现。
打败所有人拿到状元，别的学院都嘲讽他们私塾没有男人，可又打不过妺锦。
几乎年年都会这么一遭。
顾温书抬起头看着妺锦消瘦的背影缓缓走了出去。
一张温和的脸霎时冷了下来。
他得到消息的时候，起初如何都不肯相信，他发了疯的寻找她，可什么都找不到。
日日探子带回来的消息一点一点将他推入深渊。
他闭门不出，折磨了自己半个月，才重新振作起来，他要杀了宇文祁。
那之后……便如他同她说过的那般。
若是他还能熬下去，便如同行尸走肉的活下去。
若是不能，他便对不起这顾家的列祖列宗，下去陪她。
还好。
到最后，顾温书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
还好，上天将她还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