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手上的玉镯会想起密室里九方如凉说的那句话，又会想起顾温书那炙热的眸子。
但最后她想起的，还是天凤崖前，宇文祁冰冷无情的面容。
是他那年立于大雪中一个清绝的背影。
她赶回皇城的时候，已经是十日后了。
大雪停了，铺满了一地的厚实白雪似乎也被暖阳晒化了。
妺锦下了车，进了最欢楼。
瑛姑迎了上来，“这位小姐可没走错地儿吧，咱这可不是香料铺。”
“瑛姑。”妺锦淡淡开口。
瑛姑一怔，瞪大了眼睛，眼角的细纹都暴露了起来。
“老板娘？”她惊讶的压低声音喊道。
“不认识我了？”妺锦朝楼梯走去。
瑛姑赶忙让小伙计招呼着客人，跟了上来，说道“还不是从来没见过老板娘的样子吗？”她说着又看了一眼妺锦的面具，皱着眉头道，“老板娘你这面具选的可真不好看？”
“不好看吗？”妺锦伸手摸了一下面具。
“这哪里好看了。”瑛姑一脸嫌弃。
“哪有姑娘家戴这种玄铁面具啊？”
“我觉得还行。”
那摊位上的面具琳琅满目，戴上像个唱戏的，妺锦看到这么一个没有画成脸谱的，就选了。
只是又来遮挡身份的，好不好看不重要。
“老板娘你这些日子去哪了？”瑛姑也不和妺锦多争，又问道。
“那天衙门来人，管事的去找您，看您不在房间，这就一个多月没见到您了。”
“衙门来做什么？”上了五楼，妺锦进了尽头的房间。
瑛姑跟了进来，说道。“不知道，说是要找您，管事的没找到您他们就走了。”
“我知道了。”
妺锦踩着楼梯上了六楼。
瑛姑不跟了，仰头说道，“那老板娘我先去忙了。”
“嗯。”妺锦淡淡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瑛姑下去忙了。
房间里的尹冷玉听到声音，匆忙打开门，宇文乐跟随其后走了出来。
“老板娘？”看到妺锦，尹冷玉的低呼了一声，语气里还透着几分不确定。
单单看身形和眼睛，他们确定不了这是不是妺锦。
虽然这六楼除了妺锦应该不会有人上来，但是也不能确定会有人冒充。
毕竟他们当初就是有人坐了替死鬼，才保下了一条命。
宇文乐没开口，打量着妺锦。
“认不出来吗？”妺锦看着他们二人的反应，奇怪的问道。
宇文乐没应声，尹冷玉点点头说道，“不太认得出来。”
妺锦忽然又想起了顾温书。
尹冷玉见了她这么多天，她只是突然戴了个面具便认不出来了。
那顾温书呢？
他为什么会有那么笃定的神情？
“衙门找我做什么？”妺锦不在这样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朝房间走去，一边说道。
尹冷玉和宇文乐对视了一眼，跟了上来，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只说要找你，我没找到你，他们就走了。”
“我知道了。”妺锦推门进了房间。
绕过屏风看到敞开的窗户。
眸色沉了下来。
这天下之大，旁门左道自然是多得很。
但鹤阳子修行的皆是正派武功，对于歪门邪道看不上眼。
所以她对阵法迷药什么皆不精通。
如今看来，这也是她的弱点。
门外的尹冷玉看着妺锦紧闭的房门一会，才偏头看向了还站在门口的宇文乐。
那日她来敲妺锦的门，没有回应，大着胆子进去，却发现不在房间。
窗户开着，她以为妺锦临时有事走了。
却不想这一走便是一个月不见踪影。
最欢楼和如意客栈的生意照旧，毕竟妺锦已经打好了根基，不出什么意外不会影响到生意的。
但他们的心却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妺锦一日不归，他们就不能安下心来。
当日跟着妺锦下山，便是将一切都压在了妺锦身上。
他们也明白，于妺锦来说，他们什么都不算。
即便宇文乐如今已经开始联络他从前的旧部下，但若是没有妺锦相助。
宇文乐便是连如今这个残破的江山都拿不回来。
妺锦的行踪向来不定，但从来没有如这次一般消失这么久。
甚至他们已经开始揣测妺锦是不是暴露了身份，再次被宇文祁杀了。
但这个想法无异于天方夜谭。
现在宇文祁要如何杀了妺锦？
何况如果他发现妺锦没死的话，一定恨不得用一切挽回妺锦，因为只有妺锦能挽回他的江山了。
自从上次叛军一鼓作气攻下远藩城东夷关后，沂州也失守了。
如今堪堪守住了边关，内乱却已经挡不住了。
尹冷玉走回了房间，低低说道，“殿下，你有什么进展吗？”
“嗯。”宇文乐朝床榻走去，道，“我已经传信给了苗仁，若他解出谜底，明日就该来见我了。”
“如此便好了。”尹冷玉坐到了他身旁，靠在了他肩头。
人心真的不知足的。
从前他们只想着留条命就好，如今在这最欢楼过久了，竟然当真怀念起从前的日子了。
此时就算妺锦反悔不打算帮他们拿回江山，宇文乐也不能乖乖回去那山野之地了。
他必然放手一搏，和宇文祁争个你死我活。
没了妺锦的宇文祁，和他不分高低。
这江山，鹿死谁手还不得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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妺锦脱下那绒毛大毡，关好了窗户，才发觉有些寒意。
正当时，门被敲响，外头传来小伙计的声音。“老板娘，瑛姑让我送炭盆来。”
妺锦顿了下，轻轻笑了。
她戴上面具去开了门。
小伙计似乎习惯了低头侍奉人，连头都不抬，端着炭盆进来，给妺锦弄好，说道，“暖炭好了，老板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妺锦从袖中拿了一琔银子递给他。
小伙计惊了一下，盯着那琔银子没敢动。
“拿着。”妺锦淡淡开口。
小伙计伸出了手。
这次打杂的小伙计是从如意客栈那边挑了几个机灵的，看起来也不是年纪那么小的。
但这个小伙计一伸手，竟看着像是八九岁孩童的手。
妺锦看着他拿起那琔银子，低头说道，“谢谢老板娘。”
“你几岁了？”妺锦忽然问道。
“十一。”小伙计老实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