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柔已经缓缓走上了长阶。
宇文祁蓦然皱起了眉头。
桂修伟敏锐的察觉到了，他心思微动。
他不觉得宇文祁这时候是后悔了，反倒觉得宇文祁恐怕是想起妺锦了。
他第一个封后大典，皇后妺锦都没有出现。
而如今沈千柔身着凤冠霞帔款款而来，脸上是胜利者的笑意。
宇文祁垂了眸，胸口似乎堵了一口气。
当初他登基的时候，这后位空着不好，对他来说给谁都一样，但最合适的人选是妺锦，所以这皇后之位他给了妺锦。
如今云帝国处处战乱，这皇后之位空着又何妨？
而他迟迟不肯立沈千柔为后，不是因为旁的，只是因为……他忽然发觉，他的皇后该是一个人。
他想要的皇后也只有那个人。
阿锦。
……
没了她，这皇后之位谁来做都无所谓。
宇文祁咬紧了牙，俊挺的眉眼间皆是悔意。
他开始努力去回想妺锦的样子，回想她当初也是在这个冰天雪地的季节答应嫁给她，回想她为她赴汤蹈火的样子。
可他什么都看不清，他只能看清记忆里那一道模糊的身影渐渐消散。
他唯一能看清的，是天凤崖前她决绝的面容。
“噗……”
沈千柔堪堪走到宇文祁面前，脸上的笑意便被宇文祁这一口触目惊心的鲜血惊散了。
她茫然的瞪大了眼。
桂修伟已经忙乱的喊道，“来人，快去请御医！”
……
这原本仓促的封后大典最后还是没有完整完成。
但沈千柔这次没有闹，她当上皇后第一件事，也不是去后宫找柳如水的麻烦，而是守在宇文祁床榻便衣不解带的照顾。
桂修伟不说什么，也就当没看到。
虽然他极其不喜欢沈千柔，但她知道沈千柔对宇文祁是真心的，只是她没有一颗母仪天下的心，所以这后宫才乱成这个样子。
张丰诊了脉，说是急火攻心，他给宇文祁开了药方，便退下了。
桂修伟差人去熬了药，沈千柔喂着宇文祁服下。
这一夜，沈千柔守在养心殿。
翌日桂修伟进殿去瞧宇文祁情况的时候，看见宇文祁醒了，冰凉的眸子落在趴在床榻边睡着的沈千柔身上。
“皇上。”桂修伟低低开口。
宇文祁还没应声，沈千柔已经惊醒过来，看到宇文祁醒了，很惊喜，她轻叹了一口气，抚着宇文祁的心口，“皇上这是怎么了？吓死臣妾了。”
“无碍。”宇文祁淡淡开口。
沈千柔看着他的脸色，顿了顿，才轻声道，“皇上若是还为了边关战事忧心的话，那就多虑了，按日子算，洛阳城现在应该交战了吧。”
桂修伟在一旁冷哼了一声。
交战？
要真按日子算，洛阳城现在已经大获全胜，捷报传来了。
为什么拖到现在，大家心知肚明，她还要说出来。
“听闻爹……国师寻了个很厉害的帮手……”沈千柔及时止住了口。
但桂修伟都听了个清楚，何况是宇文祁呢。
再说他早早就怀疑沈乾和沈千柔的关系了，若当真是叔父，那沈千柔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有这么个叔父。
但他也明白为什么沈千柔要说谎。
因为沈乾是国师，他如果承认是沈千柔的父亲，沈千柔是不可能当上皇后的。
历来就没有一代皇后在朝中还有重臣家族。
看来他们早早的就开始谋划这皇后之位了。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就算知道这些，又能如何？
妺锦已经死了，这云帝国的胜仗还要靠着沈乾找来的人。
所以宇文祁恍若未闻，他坐了起来。
沈千柔连忙扶住了他，柔声问道，“皇上要什么？”
宇文祁垂了垂眸，才看着桂修伟吩咐道，“你去给朕找一株梅花来。”
“喳。”桂修伟有些惊讶，但先前已经有沈千柔当上皇后这么大的事情在，这已经算不上什么稀罕事了。
但他走出养心殿的时候，就皱起了眉头。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这梅花林好像在鸾凤宫那里。
此时青天白日，桂修伟抬头看了一眼明晃晃的日头，还是抖了抖身子，叫了两个小太监一起去。
到了梅花林，桂修伟远远的瞧着空无一人的鸾凤宫，只觉得脊骨发凉。
他看着小太监催促道，“麻利点，笨手笨脚的！”
小太监低着头应声，加快了手里的速度。
天寒地冻的，梅花不好折枝。
两个小太监费劲折了几只，桂修伟选了一只最好的，就快步朝养心殿的方向走去。
这里他可不敢久待，总觉得有什么东西。
拿着那梅花走回养心殿的时候，桂修伟才看着那鲜嫩的梅花蓦然想起了什么。
他在养心殿前停住了。
鸾凤宫前有梅花林好似是因为妺锦最喜欢的花是梅花。
而此时宇文祁想要梅花……他当真后悔了？
不，若说后悔，宇文祁早就后悔了，从云帝国战乱的时候，他就应该后悔杀了妺锦。
因为失去了妺锦这无人能比的功力。
而此时他的后悔……许是终于意识到他失去了什么。
桂修伟在殿前站了会，拿着梅花枝的手都冻僵了，才推门进去。
沈千柔回头看了一眼，远远的看到那梅花枝的时候，脸色就变得晦涩起来。
桂修伟都知道这梅花是妺锦生前最喜欢的东西，那沈千柔不可能不知道。
她此时看着那梅花，只觉得又看见了妺锦，她缓缓收紧了手心。
桂修伟拿着梅花枝走到宇文祁床榻前，递给了他。
宇文祁伸手接过，他手心没有温度，但这梅花枝还是凉意渗骨。
沈千柔盯着那梅花枝，忍着自己的情绪装作不懂的问道，“皇上怎的突然喜好上梅花了？”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在这季节，难道这不是最好的花吗？”宇文祁淡淡的看着沈千柔。
沈千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不习惯宇文祁的目光了。
从前她想他眼里只有她。
可如今他看着她的时候，目光却那般陌生。
她从他的眼中看不到一分感情，看不到从前有的一分宠溺，只有那些她开始看不透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