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下的,他们喝了,他们哑了。
和我可没什么关系!
我不过是一个命硬又无依无靠的孤苦弱女子罢了。
鸡鸣声起,他们神色逐渐涣散。
我轻轻地,近乎发誓般虔诚:「爹娘,你们养我一场,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的,也会早日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
在激烈的呼啦呼啦声中,他们没了生息。
我木木地走出去,敲响了隔壁的门。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闻泓站在我面前,高大又沉默。
「泓哥,我没有家了。」
那人没说话,牵着我一步步向里走去。
闻泓要考状元,日日苦读到深夜。
我便偶尔为他熬碗羹汤。
他的房间被我占了,日日宿在书房。
更深夜重,我可过意不去。
我端着甜汤,拽着他的衣袖:「泓哥,回去睡吧。」
他迷迷瞪瞪地跟着我,伏在床前,声音微喘。
呼吸粗重而灼热,一双微凉的眼眸变得黏腻迫人。
「阿茯,阿茯……」
已然情动。
甜汤是我加了料的,他这样的正人君子,一心想着及第后风风光光地娶我。
可我不,我怕了。
喜欢的东西,我想抓在手里。
上一世他及第后被榜下捉婿,那时我病得昏沉,却仍能听到隔壁爆竹贺喜之声。
后来我快死了,我才发现,闻泓早就向我表明过心意。
他从前为我画过一幅画,极隐秘的角落提着句小诗:「山有木兮木有枝」
可我却一直没看出来。
他的手掐着我的腰,细密的吻印在我的肌肤上。
我口中的话不成行,却仍坚持着断断续续地说:「心悦君兮…君不知…」
「阿茯,阿茯,你是我的了。」
我们跪在月下,拜堂成亲。
杨茯与闻泓,心心相印,愿白首以共。
5
我将原来养父母的那个院子卖了,换成盘缠陪着闻泓进京。
闻泓大为感动,转眼把钱袋给了我。
我表面百年修得同船渡,私下却藏了一半银子当后路。
我问闻泓:「京城是什么样的?」
闻泓握着我的手:「我会上进,也勉强算得上俊美,会努力护得你一生顺遂的。」
「所以阿茯,你不要怕。」
夜里,我做了一个美梦,有闻泓,有未曾谋面的杨瑾,也有我想象中的阿娘。
梦最美时,我突然感到一阵刺痛。
刚睁开眼,就见银光一闪。
一个黑子蒙面人拿刀抵着我:「快说,萧笏去哪了?」
萧笏是谁?
不是大哥,麻烦你做杀手专业一点!
可这个时候,如果我否认,会不会直接被杀了?
「公子他,他白日有事,已经下船去了。」
我微微发抖,手悄悄地伸向枕头底下的匕首。
萧乃大姓,看这黑衣人对我毫不留情,便知是将我错认成这姓萧的丫鬟了。
闻泓也不在身边,我得自救。
这大哥拿着刀,一脸气急败坏。
「早就知道张三那厮想抢功,居然给我假消息,等老子逮着他,扒了他的皮。」
他气得脸色通红,手上刀也松了,愤怒得一脚把门踹倒了。
我趁机暴起,使出最大的力气刺向他后背。
噗呲一声,刀入皮肉。
不等他反应,我飞快地往外跑。
那人大怒,带着伤也要来抓我。
我心中大骇,心里一直在骂闻泓。
都怪他,在船上一直缠着我。
我怕他不温书考不上状元,于是把他赶走了。
我惊叫起来,大喊救命,希望可以威慑倒后面的索命阎王。
谁知那人穷追不舍!
「阿茯!」
眼看那双手就要抓到我时,闻泓出现了。
他扑到我面前,一个闪身将我揽到身后。
那恶徒被一个护卫打得趴在地上,不停声地咒骂萧笏。
我呼吸刺痛,头阵阵发晕。
我委屈哭道:「萧笏是哪个王八蛋?」
害我受这无妄之灾!
闻泓听了,面色怪异地看向不远处的一个锦衣公子。
那公子走向前,折扇一摇:「正是在下,姑娘你……」
我一把拽过他的衣领,怼到那黑衣人面前。
「大哥,下次不要再抓错人了!」
这场闹剧结束在萧笏不停地赔礼道歉并请我吃了顿好的。
他与闻泓相交,一见如故,如今又连累了我,愧疚之下待我们越发亲热,直拉着闻泓说要结拜异姓兄弟。
又打着酒嗝儿说要和我义结金兰。
深夜回到舱房里,闻泓一直红着眼:「萧兄身份贵重,阿茯,今日连累你了!」
我歪在他怀里,垂泪瘪着嘴说没事。
但我摸着萧笏给的腰牌,却觉得心中十分安定。
赚了!
我辛苦折腾一晚上,就是为了这个。
萧笏在上一世就是闻泓的好友,身份高贵,却热心赤诚。
上一世闻泓和萧笏夜谈,便遇到了刺杀。
如今我故意入虎口,装作被萧笏连累。
果然萧笏就上钩了。
有了他的腰牌,我在京城行事便可以狐假虎威了。
6
时间过得飞快,闻泓金榜题名那日,左邻右舍都喊我状元夫人。
我喜得笑花了眼。
第二日琼林宴,却有人慌慌张张地跑到我家来,说状元郎出事了。
我慌得很,跟着那人去找他。
却见闻泓身上血迹斑斑。
原是闻泓想在琼林宴为我告御状,却被侯爷和太子反称诬陷。
圣上大怒,当场拂袖而去。
人人都说闻泓失了圣心。
所以昨日他风光无限,今日却无人问津,还带着一身的伤。
他沮丧极了,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却觉得他真是傻。
哪里值得?
我真是坏。
我真是坏啊!
他有那么光明的未来,却被我死死拽住拖累。
他从未怨过我,一心为我考虑,我却从来没有真正地接纳过他。
来的路上,我还在心中暗暗埋怨他多事,破坏我的计划。
我捧着他的脸,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我们惨兮兮地回去,却发现家里被砸了个遍。
是那侯爷和杨姝。
是我爹和他的好女儿。
「闻状元,你虽有才,却无德,本侯今日来只是稍稍警告你。」
「本侯的娇娇女从小养在深闺,如今更是马上要成为太子妃了,哪是你身边那个平民女子能比的?」
「今日只是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教训,以后休再口出狂言,伤姝儿名声!胆敢再犯,本侯绝不手软!」
他说完,看了我一眼,鼻子哼出不屑。
杨姝:「爹爹莫气,想必是这位姐姐见侯府富贵,一时迷了心,我好生劝劝她。」
我冷笑:「是啊,侯府富贵令人心动,所以才催生恶鬼无数。」
「你什么意思?」
那老头大怒,杨姝急忙将人劝了出去。
回过头来又倨傲地盯着我:「杨茯,你抢不回去的,知道我身份的,除了你我,就只剩下王夫人。」
「难道你觉得,王夫人会帮你?」
我放下手中的抹布,将水直接向她泼去:「杨小姐你可小心些,诶呦,对不住对不住,手滑了。」
她气得吱哇乱叫,闻泓又搬着那些残破的桌凳赶着她往门外去。
我跟在一旁:「泓哥你小心些,别戳到杨小姐的脸了,对对对,泓哥快些走。」
步步紧逼,将杨姝赶出去,砰的一声便将门关上了。
我和闻泓对视一眼,都笑弯了腰。
可看着满地狼藉,我又暗暗发愁。
第二日,闻泓被宫中召走,我也径自出门。
我用手中的资产,加上萧笏的腰牌,狐假虎威地盘下了一个成衣铺。
铺子二楼的雅座里,杨瑾正等着我。
他比我大整整七岁,却至今还未封世子。
因为侯府那老头喜爱的是继室生的幼子。
上辈子养母口中质疑杨姝身份的人正是他。
也只有他。
「真的非要这么做吗?」杨瑾犹豫不决。
我有些生气:「兄长何必如此,你如今还未娶妻,一心想去边关,却屡被阻止,你真当那些人是放心不下你吗?」
「他们只是怕你有所成,所以日日将你当废人养在京里。你废了,他们的心肝宝贝小儿子不就顺理成章承爵了?要我说,与其便宜他人,不如毁了这一切,反正我也从未想过要什么,哥哥你也能趁机投军去。」
杨瑾彷徨,犹有不舍。
我想了想,直接下了剂猛药:「当年母亲死后还未出孝,那老东西就迫不及待地迎了新人进门,更何况,这王夫人从前是母亲的闺中密友,常来侯府作客的,哥哥你还不明白吗?」
杨瑾面色煞白:「哥哥懂了。」
7
闻泓进宫后一直未回。
我放心不下,却看见巷口立着一个有几分熟悉的身影。
是萧岐。
他似乎站了很久,看起来有些狼狈。
我问他有事吗?
他苦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新科状元说的,你与姝儿……」
「姝儿?」我睁大眼,想看他能说出什么狗屁话。
他面色逐渐涨红:「阿茯,你听我说,我们已经来不及了。姝儿如今是我未婚妻,平宁侯也只愿意认姝儿,你们就算闹到父皇那里也没用的。」
「倒不如,倒不如你先忍忍,我现在很需要平宁侯的支持,等来日…来日我登基了,我便封你做皇后。」
他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我相信他说的是真心话,只是,「那杨姝呢?」
「姝儿她只是个倾心于我的弱女子,我不能对她赶尽杀绝,但你放心,她绝对越不过你去,我会封她为贵妃,始终低你一头。」
「哈哈哈,殿下情深义重,妾身定不相负。」
我娇笑着应了。
我是孤苦无依的弱女子,说句谎话怎么了?
只是没想到,一转头,报应就来了。
闻泓从阴影处走出来:「殿下亲临,请恕微臣身体不适,就不招待了。」
说完就进去了。
从始至终没看我一眼。
我一时愣住。
萧岐抿着唇,刚想同我说什么。
「阿茯,还站在外头做什么?」
闻泓冷冽的声音传来。
我急忙进门去。
「泓哥,我……」
「你不必同我解释,我明白的,我理解。」
他直接打断我,眼神微冷,将自己关进书房。
整整一日,都未出门。
我没有法子,只好半夜硬闯。
我悄声进去的时候,闻泓正在榻上。
双眸紧闭,眉毛皱起,好似在说梦话。
「阿茯,他是个伪君子,你看看我。」
「阿茯,别跟他走!」
「是我没用,我没用……」
呦,还带着哭腔呢。
我哭笑不得,摇摇头。
闻泓真是,太傻了。
我握着他的手:「阿茯不走,阿茯要和泓哥在一起。」
我刚想躺下,他却突然惊醒过来。
我有些窘迫,刚想解释。
他却突然抱着我:「阿茯没事,别怕,别怕!」
我:?
分明是你在害怕地发抖啊。
「泓哥,今日我同萧岐说的话,都是哄他的,你别生我气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又摸出一块金灿灿的令牌:「阿茯,别怕,没人能欺负你。」
那块令牌上写的是:「如朕亲临」
我:这真的假的,好烫手!
似乎,事情有些脱离我的掌控了。
8
我问闻泓是怎么回事?
闻泓不答,只说:「阿茯,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要怕,有我在。」
我明白了。
所以太子和杨姝大婚那日,我去了平宁侯府。
一身白衣,格格不入。
王夫人见到我时,心虚了一瞬。
见我望去,又立马竖起尖刻嘴脸:「哪家的姑娘,我怎么从未见过,如此不知礼数?」
我对着镇国公夫人抽噎:「阿姐,我,我,我不该来的。」
镇国公夫人是我成衣铺里的常客,年纪比王氏还要大,辈分也高。
但我就稀罕叫她姐,不为别的,就喜欢看她护着我呛王氏。
「你是我带来的,谁敢欺负你,就是要打我的脸了!」她斜睨王氏一眼。
王氏气得撕帕子。
众人热热闹闹簇拥着去了婚房。
未来太子妃,众星捧月。
仓促之间,王氏死死地盯着我,低声恐吓:「你想搞什么鬼,你可知,我一根指头就能碾死你。你最好给我老实些!」
她知道我是谁啊。
我眼珠一转:「阿姐,我好害怕,王夫人说我晦气,想弄死我呜呜呜。」
镇国公夫人气怒,王夫人结巴地说不出话来。
见到杨姝时,我出声赞美:「姐姐好美啊,雍容大方有气质,这房间也华美极了,不像我,从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就是个粗鄙村妇,难登大雅之堂。」
我这话说得极没脸色,众人神色各异。
有的人面露同情,有的人微带不屑。
王氏微微得意,眼神仿佛在说我不过如此。
「你是,妹妹?你是我妹妹!」
就在这时,杨瑾和平宁侯突然出现。
我设计的庸俗至极的认亲环节开始上演。
「你说什么?杨公子糊涂了?」
「妹妹,你回来了。父亲你看,她长得多像母亲啊……」
平宁侯已经呆了,王氏恨得牙痒:「阿瑾你又在说什么胡话,一日日的做什么都不成,就知道气你爹爹,诨似我杨家养出个废物!」
平宁侯脸色一沉,脸色一黑就想训人。
杨瑾当机立断:「父亲,你有所不知,妹妹身上有个胎记,此事不但我知道,琳姨和芳姨也知道。」
琳姨芳姨,即镇国公夫人和许祭酒夫人面色一变:「确有此事。」
带我验过胎记后,「孩子你受苦了,难怪我看你如此面善,原来是阿奺的女儿。」
阿奺是我死去的母亲。
她们三人,从前是闺中密友。
杨瑾接着补刀,半真半假地说出了一些真相。
我与杨姝,是错位人生。
这场大戏的最后,定格在杨姝越发发白的脸色,和我对平宁侯害怕又孺慕的眼神上。
平宁侯态度有些松动,他抬起手:「阿茯,我…你…」
杨姝抬起头,眼神锋利:「爹爹,外头都准备好了吗?莫要误了宫里的吉时,女儿马上就要入宫了,望爹爹多多保重。」
平宁侯如梦初醒:「太子!对,姝儿说得对。」
「阿瑾糊涂了,我们杨家,只姝儿一个女儿。外头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府里带,谁知道是不是来图谋些什么的?」
9
我与杨瑾对视一眼,悄悄点了点头。
前院突然就乱了起来。
三教九流,各式各样的人堵在平宁侯府。
有要债的,有申冤的,甚至还有几个带着孩子的风尘女子。
「侯夫人,你上个月要我们东家入股的印子钱,如今都拿不回来了,我们东家说,今日,你必须给个交代了。」
王夫人吓得衣袖掩面。
「杨郎,这是你的儿子啊,你忘了吗?」
「杨郎~」
……
此起彼伏,平宁侯臊红了脸,一口一个有辱斯文。
接着,是衣衫破旧的老者,说侯府小公子强辱民女,逼得他女儿自杀。
那个看起来一直默默无闻的白面公子吓得躲在王夫人的身后。
人越来越多,眼看杨家闹得一团乱,杨姝终于跳了出来。
「我可是太子妃,我看谁敢妄动!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你们在此闹事,就是冒犯皇室的尊严。谁能担待得起?」
「我且问最后一遍,是谁指使你们来的?若你们能说出背后主使,我且恕你们无罪。」
关乎性命,有些人慌了。
有人看向我,杨姝也立马盯着我。
「好啊,我就知道,你一开始就来者不善。没想到居然是想毁了整个平宁侯府。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
镇国公夫人急了:「我看谁敢?」
「夫人,我是太子妃,我有何不敢的,夫人是要藐视皇权吗?」
「哼,你少拿这个压我!」话虽这么说,镇国公夫人还是让开了。
皇权至上,何人能反抗呢?
杨姝走到我面前,低声轻笑:「你以为你这么做我就拿你没办法吗?你还是太小看我了,我说了,这个身份你拿不回去的,侯府千金是我,太子妃也是我。杨茯,你认命吧!」
王夫人也趾高气昂:「啧啧啧,真不愧是粗鲁的农家女,成日和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说不定这些人就是她引来的。」
平宁侯一脸无奈:「让各位见笑了,竟遇上这种烦心事。」
众生百态,愚蠢自大。
我轻笑:「是啊,让各位见笑了。」
随即拿出那块金灿灿的令牌。
众人错愕,唰唰跪下。
我看向镇国公夫人:「阿姐,求你了。」
来之前我便与她约好,若整个局面稳定,她便替我娘申诉。
我知道她内心还是不想彻底得罪平宁侯府。
她说这话,是哄我玩的。
但我是认真的。
镇国公夫人闭了闭眼睛,抬头看着天,似在回忆。
「该说些什么呢?无非是勾搭成奸,谋权害人罢了。王氏,阿奺当年待你那么好,你真是不要脸。」
「你害她性命还不够,还要害她女儿,让她沦落在外,受尽苦楚。王氏,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露出惊愕的神色。
杨姝嘴硬:「一派胡言!杨茯,你拿着鸡毛当令箭,拿块假令牌就能为所欲为了吗?你这可是欺君之罪!」
「朕看欺君的是你们,宁平侯,你还有何话可说?」
明黄色衣袍出现,跟在一旁的萧岐脸色萎靡,萧笏激动地朝我挥挥手。
闻泓则赞赏地看向我。
10
圣上到之后,平宁侯脸色死白。
大局已定。
其实真没多复杂,我在前头冲锋陷阵,闻泓在后头给我支撑。
我凭着萧笏的腰牌大把撒钱赚钱,结交京中贵人。
闻泓中状元,与萧笏关系更进一步。
令我意外的是,萧笏居然是当今圣上的小儿子,堂堂正正的皇子。
托他的福,闻泓后来成了天子近臣。
他给圣上讲了平宁侯的无情,王氏的恶毒,杨姝的真实身份……
最后还替我卖惨。
圣上调查之后大怒,杨姝可差点成了太子妃。
此乃欺君!
后来,太子那边又出了纰漏。
圣上顺藤摸瓜,竟查出太子和平宁侯勾结,倒卖军粮给关外之人。
圣上本想即刻将他们下狱稽查。
可闻泓为我求情:「内子还有一场谋划良久的好戏还未登场呢?陛下就抬抬手,稍等等吧。」
我拿到那块「如朕亲临」为底牌,慢悠悠地看着平宁侯府的好戏。
后来,陛下当众传了口喻:平宁侯夺爵流放,太子废黜,囚禁终身。
其余小鱼小虾,身无分文地被赶出侯府。
王夫人本想回娘家,却被拒之门外。
现在她与杨姝不知在京城哪个角落苟活着。
忙活大半月后,杨瑾去了边关。
走时他说:「妹妹,此去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你好好保重。」
哥哥翻身上马,利落地走了。
我知道他还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怎么说。
我也是。
我就他这么一个亲人了。
但山长水远,各自珍重。
11
我与闻泓仍住在原来的小巷中。
我的铺子也一直开着。
冬日里,京城酷寒,我在铺子门口施粥。
我自认为做了件好事,没想到却被人赖上了。
一个面目脏污不清的枯瘦女子说我家的粥有毒,她娘喝了后,当天晚上就死了。
她说她要状告官府,要我偿命!
我问心无愧,所以大大方方地让人去报官了。
谁知来人竟是闻泓。
我还未说什么,那女子激动地说:「不行不行,你夫君来断这案,谁知道会不会包庇你,罔顾我娘性命?」
一开始我只是惊奇,这女子虽穷困,看起来却像是识得几个字的。
闻泓却眼神如芒:「你是何人,为何而来?」
我顿时反应过来,这个女人怎知闻泓是我夫君?
越看越熟悉,我试探开口:「杨姝?」
她梗着脖子:「谁是杨姝,少来混淆视听,今日我要告的是你大街上施毒粥,谋害我娘!」
妥了,这死鸭子嘴硬的样,必定是她。
那死的那个人,就是王氏了?
我安安静静喝茶,不再言语。
过了半个时辰,闻泓带来的人查过了。
那仵作说,死者口中,的确有还未吞咽下去的粥。
杨姝一听,立马撒泼打滚:「快把这恶人抓进去啊,她存的什么居心,居然施毒粥,是想害死多少人啊?」
有人震惊有人慌张。
但也有人为我说话:「这粥我喝了几天了,有毒的话,我不早就死了。」
我看着作势欲呕,对我目露厌恶,避如猛兽的那群人,冷笑一声。
「清者自清,诸位日后不必再来了。」我随手一挥,让那些蠢人滚蛋。
闻泓盯着那仵作,有些头疼:「继续!」
「额,但是呢,经过我查验之后,死者胃部空胀,小腹干瘪,应是死于饥饿。那白粥,应是有人在其死后倒入嘴中的。」
闻泓二话不说:「带走。」
杨姝疯了:「不可能,你们害死我娘,还要抓我,简直是无耻。」
「哈哈哈我可是太子妃,放开我,我要砍了你们!」
……
众人唏嘘片刻也各自忙去了。
我同闻泓回家去,路上我问他今日来的怎么是你?
他反问,「怎么,就这么不愿意见我吗?我好不容易休沐一日,你也不肯留在家陪我。」
「亏我一听你这里出事了,便求沈兄让我来,还为此遭了好一通嘲笑。」
他越说越激愤,我连忙拉住他的袖子:「好啦好啦,我这不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吗?我不想委屈你,多多赚钱,你也能少辛苦一点嘛!」
无所谓我会嘴甜,反正闻泓不管钱!
我们相携回家去。
穿过万家灯火,推开那扇门。
「泓哥,我好饿,饭好了吗?」
在外向来冷酷的闻大人套着围裙灿烂一笑:「别急,马上好。」
同样的深夜雷雨天,不会再有索命恶鬼。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