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叫得撕心裂肺，时不时传来怒斥和惨叫的声音，就算隔的很远祝素素听得都震撼。
声响越来越大，倒不是因为战场离祝素素越来越近了，而是战况越来越激烈，战状越来越惨烈。
“不知道怀瑜现在怎么样了？”祝素素在心里为赫连怀瑜默默地祈祷，渐渐也坐不住了。
明明之前都已经想好了，要在床上一直躺尸到赫连怀瑜回来的，祝素素却很快就失去了耐心。
现在在战场上的可是祝素素最爱的人啊，她怎么可能有心情坐以待毙呢？
可是寻思着自己虽然武艺不错，但是缺乏实战经验，好像也没有什么能帮到赫连怀瑜的地方。
所幸自己还能帮怀瑜把右虎骑训练好了，就算右虎骑人数不算多，但是基本上人人都武艺精通，就算是最普通的小兵都能达到百户长的水平。
怀瑜有他们的帮助，在战场上也能发挥得更好吧？祝素素觉得自己爱莫能助，只能看着天边。
天边是无边无际的黄沙在漫舞，祝素素什么都看不清，但是阳光的微暖却依旧渗透进来。
祝素素不知道的是，一旁的右虎骑现在也和自己一样托着腮帮看着天呢。
战场不等人，一瞬间就有变化万千，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先是部分没有被分配到任务的后援人马先退了回来，脸上写着侥幸和不甘的交织。
再过了一会儿，有伤兵被抬回来了。
对比起刚刚自己走回来的那些，被抬回来的伤兵看上去就惨烈了很多。
明明一开始都是一脸严肃，穿着齐整一起前去打仗的，回来的时候却已经衣着破烂，连最起码的体面都维持不了。
被抬回来的士兵有不少都已经血肉模糊了，但是却鲜有缺胳膊断腿的。
虽然一个个嘴里都叫着惨，但是祝素素观察细致，发现躺着的一般都不是伤势最重的。
真正受伤严重的都是自己扯下布条裹住伤口或者断肢，一蹦一跳地往军营里走。
以前看到赫连怀瑜被打十五大棒的时候祝素素就已经觉得触目惊心了，而今日看到成群结队的伤员回到晟国的时候祝素素才发现这场面几乎没有办法用言语来形容。
一个一个都血淋淋地展示在祝素素面前，毫无遮掩，也无所谓遮不遮掩。
有个伤兵拿着一种很好奇的眼神看了一下祝素素。
明明伤兵都是最污秽不堪的，九皇妃也不害怕撞着霉运，居然还一直在房间里面看得出神。
前几天可能还笑嘻嘻地喊祝素素“九皇妃”活蹦乱跳的小士兵，今日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身缠绷带，步履艰难，眼神里充满无望，不见星光了。
祝素素再也按捺不住，冲了出去。
“皇，皇妃好。”一名抬着伤兵老者没想到皇妃居然不嫌弃伤员们腌臜，打招呼的时候都有些仓促，“这里不干净，皇妃娘娘是最尊贵的，还回屋歇着吧。”
祝素素却没有心情和老伯寒暄，心中只想着为受伤严重的小士兵谋个担架。
“老伯，这位小兄弟伤势这般严重，为什么没有人抬着，还让他自己走动？”祝素素指着眼前一位缺了胳膊走路有些摇晃失去平衡的伤兵问道，“倒是这担架上抬的，虽然伤势也重，但至少四肢健全可以行走，老伯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在垂死着挣扎地向前的那位小兄弟满脸的焦灰，已经分辨不出年龄和长相了，听了祝素素的话后还是没有一点停顿，继续面无表情地往军营里面跳进去。
在经历了生与死之后整个人生都变得不完全了，小士兵全然不顾祝素素说了些什么。
这问题要是稍微有些实战经验的人都知道答案，还是皇妃娘娘太年轻些了，老伯只能耐下性子给祝素素解答：“皇妃娘娘，您有所不知，这战场上面要救就要救对战争有用的人，您看看那些缺胳膊少腿的，以后自理都非常困难，更别提为咱们打江山了。在沙场上人家放着受伤不重，到时候还能活蹦乱跳的健全人不救，去管他们做甚。”
……祝素素听了，只觉得有道理，也找不到话去反驳。
“至于那些半死不活的……”老伯捻了一下胡须，“就要看他们的造化喽。”
可是造化向来就是个玄而又玄的词，又有几个人真的造化好的呢？
“要不是被敌军的剑刺死，要么是自己想办法自己拼了老命赶路回军营。”老伯说得平静，“这位小兄弟还是算有造化的，居然有命回来，要知道这半路上呀，伤兵十有八九都遇险了。”
明明是一句最残酷的话，老伯却说得平静。
都是最平庸不过的人罢了，战争却让老伯把生与死看得这么开脱。
“那……残得厉害的人还有被救的机会吗？”祝素素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有些蠢。
“救？当然是有机会被救的。”老伯一拍掌哂笑一声，好像在谈论什么家常便饭，“那些战功斐然的或者，品阶高的再不济家里有钱有势的伤兵残兵，就算是还有一口气，甚至是已经不行了，咱们也要把他们的尸骸给带回来，不然怎么跟上面交代呀。”
就是最常见也是最不公的看权看钱办事情，就连在生与死最公平的战场上面也免不了俗。
祝素素垂下眼帘，没有再问下去。
祝素素不是白莲花，更加不是圣母。没有必要在大局当前的时候，为了显示自己的高尚和美德，把个人生命看得比国家气运还要重要，她不会去要求救人的那些大叔大伯们多关照关照伤势重的，甚至不会去为那个自己遇到的缺了胳膊的小兄弟谋得一丝一毫额外的好处。
伤兵和残兵依旧在想着方法往前走去，没有人会注意到九皇妃闹出的一场小插曲。
这是战场，没有人会为任何人将就，祝素素只能去迁就战场。
眼前的黄沙依旧在喧嚣乱舞，祝素素看着外面，眼神空洞而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