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灰是很难复燃的,更何况有人为的掐断。
“渚清,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一梦她……欢喜的是瑜儿啊。”太后没有看赫连渚清的眼睛。
“可怜咱们陈氏一族啊,你母妃不幸,活着的时候虽然位分极高,但却不被你父皇宠幸,处处被赫连怀瑜的母亲压着。”
“现在她去了,留下渚清你一个人空落落的,还是处处比不过赫连怀瑜。”
“就算是清儿喜欢的姑娘也要向着他赫连怀瑜,渚清啊,如果你母亲知道了,会怎么想?”
赫连渚清阴沉着脸,微微有些颤抖:“不可能,一梦不可能喜欢九弟?”
“不欢喜?一梦怎么会不欢喜赫连怀瑜呢?”太后哂笑一声。
“一梦这孩子你是从小和她一起厮混大的,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名节了。想想你们渐渐大了之后她让你进过她的闺房吗?”
“哀家这次派她去九皇子府也算是征求过那丫头的意见的,如果她当真记得她和赫连怀瑜之间也有和你之间一样的男女大妨,她会甘愿去做那个贴身婢女吗?”
“苍天可怜,咱们堂堂六皇子赫连渚清喜欢的姑娘,居然对他没有分毫心动,甘愿去另外一名皇子脚下做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太后长叹一声。
“不,不,我不相信。”赫连渚清无助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现在的他非常惧怕太后继续说下去。
为什么要在自己的母妃面前让自己听到如此残酷的话语!赫连渚清的内心是无比的抗拒。
“不信?赫连渚清你现在年岁不小,不敢面对现实的脾气就还像个稚童一样。”太后娘娘哂笑,觉得赫连渚清也太不争气了,“赫连一梦若是不欢喜九皇子那为什么她腿摔伤的时候就算你殷勤地单膝跪好她还是强求着赫连怀瑜背?为什么你三番五次约她出去她总是爱理不理而在赫连怀瑜宴请了整个宫廷的二十岁生辰上绞尽脑汁打扮?为什么你做了三天三夜藏了一首诗在里面的小绣球就算被收下了也没有回应?”
太后靠近赫连渚清,表情里混杂着冰冷和同情:“她扔了。”
“她!扔!了!”太后重复了一遍。
太后就算说得非常小声,在雨幕中的赫连渚清耳朵里却依旧字字铮铮。
赫连渚清这一次没有说话,但整个人瘫了下去。
“她就是在哀家的寝宫门口扔掉的,和一些垃圾杂物一起。”
赫连渚清在摇头。
“不相信?”太后笑得怜悯而慈悲,“那清儿你去问一梦啊?”
赫连渚清只是机械般地摇头。
“不去?”
“还是不敢去?”太后再一次戳穿了赫连渚清的心思。
“咱们堂堂六皇子,从小要什么有什么的,现在居然在一名女子面前畏手畏脚到这个地步。”
“不敢是因为害怕那欢喜赫连怀瑜的女子拒绝他,畏手畏脚是因为时时处处都在被赫连怀瑜打压。”太后的话语是那般的残酷。
赫连渚清在太后的一番长篇大论后感觉到有些闷气。
甚至拿从小被母亲鼓励教导要高高地昂着的头颅此刻也是无精打采。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赫连怀瑜!
赫连渚清头一次感到对赫连怀瑜充满了恨意。
然而,太后的话却远远没有结束。
“清儿,你怎么这般不争气呢?你供在手里的女人只需要哀家打着赫连怀瑜的一个噱头就可以离你远去,你就算十天之内背出诗经也比不过赫连怀瑜学会一段舞剑招式得到的嘉奖多;你就算取得了皇帝的关注暂时胜过赫连怀瑜也是靠跪!”
“跪!”太后娘娘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手中抽出一把短剑,直指赫连渚清的膝盖。
膝盖上的外袍已经在雨水的浸泡和腐蚀下渐渐变得有些糜烂,已经不太像皇子们该穿的衣服了。
一个夺去了尊严和体面的字眼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它夺去了赫连渚清所有的思考能力。
赫连渚清现在也分辨不出自己为什么跪了。
是为了取得父皇对自己的一点点可怜兮兮的同情还是为了向赫连一梦示好?亦或是为了祭奠自己的母妃?
赫连渚清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张张脸:父皇的嘉奖,赫连一梦的微笑,母妃的太息。
可是这一切都被一个赫连怀瑜终结了。
赫连渚清的脑海里只剩下了赫连怀瑜。
一个夺去了他一切一切的男人。
父皇的目光最终都会被赫连怀瑜吸引过去,赫连一梦更是对自己和赫连怀瑜亲疏有别,母妃的死亡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含恨自己比不过赫连怀瑜。
母妃那个性情淡薄的人啊,最后却在自己和赫连怀瑜的比较中郁郁了。
就算是母妃临终时躺在床上也用手直直地指向那高高的苍穹。
年幼的赫连渚清也知道母妃那是要让自己能够登顶坐上王位的意思。
可是现在的赫连渚清发现,天空是那么的灰暗,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遮蔽住了。
赫连渚清觉得那双手的主人是赫连怀瑜。
恨!
赫连渚清眼神中的迷离更加浓郁却突然在一瞬间消散开来。
恨!
赫连渚清一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恨该恨什么。
突然一口血从赫连渚清嘴里喷薄出来,赫连渚清只有用剑柄撑住自己才勉强没有摔倒。
迷茫的恨字在伴随着血喷出来的一瞬间清晰起来。
赫连怀瑜。
“赫连怀瑜!”赫连渚清没有征兆地喊了出来。
“赫连怀瑜!!”赫连渚清喊得撕心裂肺。
彻骨的痛。
“清儿?”眼前的场景是太后没有料到的,太后的气场都矮下去了一截。
于是在雨幕里,膝盖已经深深陷入泥泞里的赫连渚清缓缓站了起来。
七天过后双腿早已麻木失血。
赫连渚清突然觉得身体一阵轻松。
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但是这一次赫连渚清没有要人扶却站得平稳。
“回……家……”赫连渚清接过太后手里的伞。
赫连渚清面色沉郁,不似少年。
在没有人注意的地方,太后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