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脚踏碎的不只有邱泽的地砖,还有那小偷的骨气,上一句话还跟睚眦据理力争,下一句话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了,跪的这一个干脆利落。
“这还差不多。”睚眦哼了一声,看着低头直挺挺跪在地上的小偷,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自己道士的姿态。“哼哼,那个···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偷东西啊?”
小偷慢慢的抬头,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睚眦说道“偷东西为了点啥子···可能是···兴趣?这个答案可以嘛?”
睚眦抬手就一指弹在了小偷的额头上,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力道不轻,打得小偷嗷的一嗓子,额头肉眼可见的红了一大块。“大哥!我就是个偷儿!偷东西就是换钱吃口饭!有啥子目的?!”小偷委屈的不行,眼泪都快出来了。
“听你口音应该是蜀中那边的,怎么偷到青州了?刚来不久吧,但凡你在青州多待些时日也不至于偷到我这里。”顾宵然示意睚眦往后退,自己来问,后者乖乖的退了一步。
“回这位大哥的话,小弟确实是前天刚来滴!想在青州捞一笔就走,但是偷了几家都不是很理想,就看你这里挺气派的,就想着过来试试,没想到见到诸位办大事!无意冲撞啊!几位都是大侠!是高手!我就是个江湖虾米,诸位就当我是个屁!放了我吧!”小偷双手合十,苦苦哀求,也不知道这一套在哪儿学的。
顾宵然看了看这个脑袋上肿了个大包的小偷,一脸的为难,然后无奈的问了一遍“真没偷东西?”
小偷斩钉截铁的摇头“还没有!”
“那你走吧,滚滚滚。”顾宵然不愿与这个小偷多浪费口舌,也懒得拿他送官,挥了挥手让他走,小偷闻言就站了起来。
“别走!你要是个普通的小偷能有这等轻功?!你给我站住!”睚眦忽然站在顾宵然身后张口喝到。
“老子日你妈啦麻皮?!”小偷的人已经不见了,一句正宗的蜀中骂人话在空中飘荡。
“抖筛儿!”睚眦也冒出一句江南道的骂人话,狂风一般从门口掠了出去。
“这···”顾宵然愣住了,这睚眦···怎么说呢,你说他正常吧,他是个言谈举止都不错的道士,你说他不正常吧,有的时候做事说话确实脑子里少点东西。
“咱们继续,早收拾好了早休息,今儿辛苦各位了。”顾宵然转过头对着一脸茫然的几人说道。
大家也都各自散去,该回家的回家,该睡下的睡下。
却说王不死从望云楼施施然的走出之后,顺着天河大道缓缓的往城外走,走到一处僻静小巷的时候,转了进去,小巷深处寂静无人,停靠着一辆小型马车,车上不见车夫,只有拉车的马儿在无聊的摆着头。
“几个意思?”王不死走到马车边上忽然停住脚步。
“几个意思?!你个老匹夫还有脸问?!之前的约法三章你都忘了?今日那青牛山上下来的小辈是怎么回事?这局势相安无事已经十余年了,你要做什么?破了规矩?”车内传来苍老的声音,语气不善,赫然是那日在阴森房间中的老人。
“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个老贼休要血口喷人!那小辈是他师祖排下山的!又不是我找来的,你少往我头上扣屎盆子!”王不死当时也不高兴了,吹胡子瞪眼的说道。
“咳咳咳咳,你也好,你师兄也罢,这局需要平衡,你的人加了一个,我的人也要加一个···”车内的老人咳嗽了两声,然后缓缓的说道。
“不行!我说了,那小辈的前来与我无关,你那边不能再加了。”
“不加···你那边就要少一个···你想好,哼!”老人的声音从车内传出来。“走···”不知什么时候,车厢外面已经坐了一个青年,手持缰绳,一抖手腕,马车向着天河大道驶去。
“晦气!老牛鼻子!都他娘的怪你!晦气!”
王不死深深的望了一眼马车离去的方向,骂骂咧咧的走了。
第二天一早,因为这假开店的目的已经达到,不需要早起开店的顾宵然正睡在望云楼的后院一个独立的院子中,这个独立的院子算是规划为了自己人的房间,吕神通一间,顾宵然一间,徐阙和他家的疯婆娘一间,还剩三间空着,反正望云楼后身的客房规模极大,不差这几间房,邱泽就让几人都住在这里了。
正睡的香甜的顾宵然是被一声重物砸地的声音震醒的,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都在准备对抗平安楼的人的事,顾宵然睡得都不算太深,巨响一起,顾宵然就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
“怎么了?!”醒的最早的是徐阙,他家的婆娘早上醒得早,所以徐阙已经早早地起来穿好了衣服,一听见异响第一个冲了出去。
等到顾宵然从屋里冲出去看见门口的一幕的时候,停下脚步时哭笑不得。这是搞哪样?
只见门口摔在地上的重物正是昨日骂了一句之后就夺门而走的小偷,此时他被按在地上,后心上是睚眦的脚,看样子刚才是被直接踩在地上的。
此时的睚眦也好,小偷也罢,都是一身的风尘,睚眦的一身道袍已经脏的不成样子,树叶子也有,泥巴也有,小偷更不堪,身上满是灰尘和土屑,正被踩在地上哼哼。
“你丫的跑啊?!再跑啊?!要不是把你带回来发落,我一掌就毙了你!”睚眦恶狠狠的说道,脚上加上几分力道,那小偷顿时哼哼唧唧的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道长···您追了一夜?”徐阙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是啊!这小子轻功着实有些门道,而且好像懂什么辨位的法门,总是跟我藏猫!要不是后来他真气耗尽,我差点就抓不住了!”睚眦一边说好像还在一边回味昨晚的气愤,脚上不由又加重几分。
“要死球!要死球!”那小偷赶紧大叫,睚眦才松了松脚劲儿。
“说!你丫的怎么跑的?!要不是我每每找不到你的时候算出你的位置,你早就跑了!招吧!你的辨位的本事哪来的!?”睚眦恶狠狠的说道。
“哪有啥子辨位的本事!我就是从小耳朵特别好,什么都能听到,所以才能听到你的位置,躲起来噻!”小偷趴在地上如死狗一般。“我服了,你内功比我强太多,但是我跟你说!要是我状态好!短时间内比速度你怎么都抓不住我!这次我认载!要杀要剐随你吧!”小偷好像是因为求饶次数已经很多了,这次竟然硬气了起来,硬着脖子说道。
“好小子,真以为我不敢成全了你!”睚眦被这小偷宁折不弯的样子给气到了,作势就要一脚踩死他。
“那个···师侄?你等等。”顾宵然赶紧拦住,又忽然觉得不知道叫什么才好。
“师叔,您吩咐。”睚眦忽然展颜一笑,哪还有半分怒气,看样子顾宵然认他为师侄把他开心的够呛。
“我问你啊,你···真就是个普通的小偷?”顾宵然蹲下问道。那小偷的脸还被怼在地上,“真个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偷,你们咋就不信嘞?!”
“那你叫什么?”
“梁飞,江湖人称梁上飞就是在下!”别看小偷趴在地上狼狈,还有功夫扬威风。
“哦,没听过,弄死吧。”睚眦面无表情的说道。
“诶诶诶!我才跟我师父学艺出山不就!这不还没工夫扬名呢嘛?!我就是寻思去京都偷点宫里的东西,就天下扬名了!但是没盘缠,就到一个地方偷一个地方,这不偷到青州,就被你逮住了嘛!?”小偷趴在地上辩解。
“那你是哪来的啊?”顾宵然好奇的问道。
“充州···”小偷小声的说道。
“噗呲,哈哈哈哈!”顾宵然捧腹大笑“所以你从隔壁州刚到青州就让我们抓住了?感情你这是才出家门啊?!”
“是···是啊,怎么了,不行吗?”小偷面红耳赤的说道。
“行,这样吧,咱也别送官了,这小子也挺可怜的,咱啊,就当行善积德,这个···师侄啊,这小子就交给你了,你用点儿你们道门的煌煌正道啥的给他说道说道,让他向善,嗯···你别弄死就行,交给你了,你多费心,渡人向善,也是功德一件。”顾宵然也不晓得功德之类的东西算是释门还是道门,反正大概是这个意思。
“都听小师叔的,没问题,交给我了,我好好···拾到拾到这小子。”睚眦呵呵一笑,但是转过脸对着小偷的时候就没那么温柔了。
“别啊!给我送官吧!把我押到官府去吧,我不要跟这个道士在一个地方啊!”小偷哭腔都出来了,趴在地上也没有自由,只得不断挣扎,可惜论起轻功能和睚眦周旋,但是拼力道和内功,他就远远不够看了。
睚眦可没有什么好脾气,征得了顾宵然同意之后,在院子中的一间房间住了下来,还有那个小偷,被睚眦锁了穴道,一点儿真气用不了,根本就跑不掉,天天训斥。
“宵然,你···你抓那小偷干嘛啊,送官府不就得了?”徐阙疑惑的问道。
“这个啊···可能是有感而发?嗨,小子挺有意思,留着吧,万一以后有用呢?”顾宵然笑着抬头看了看,院中的老枫树叶隐隐发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