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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我终于知道我渐渐消瘦的原因。
我看着结果为癌症晚期的诊断书，支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身体不舒服应该已经很久了吧，也不想着来医院看一下吗？”
医生是个看起来很严肃的小老头，皱着眉头想凶我但是最后也没说出来半句狠话。
我轻声说：“没关系的，都不重要了。”
收起诊断报告，我从医院后门溜出去，又重新去了律所。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刚到律所，同事们就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昭昭啊，”老板语重心长地拍拍我的肩膀说，“这两天你就不用来了，回去休息一下吧。”
然后我又被赶了出去。
我实在不想一个人待着，又灰溜溜地跑去医院挂了号，想着反正闲得没事做干脆刷刷手机，一刷就发现了同事们异样眼神的由来。
童照发微博了。
在她的口中，她和宋清回从高中时期就互相喜欢，但是有个人一直恬不知耻从中阻挠，甚至出于嫉妒发微博污蔑她知三当三。
不得不说，童照编故事的能力确实很不错，我津津有味地看完了这一条，在微博末尾看到她艾特我之后我才恍然大悟。
哦，原来那个恬不知耻的人是我啊。
我还是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期待，我希望宋清回能向我证明18岁的他其实没有死去，所以我一直不发声，我一直在等。
可是直到我的手机都没电关机了，我也没等到宋清回出来说话。
即使说一句我没有做过那些事，这样的话也没有。
其实也是，我想了想之后，安慰着自己释怀。
童照才是他的妻子，他怎么可能为了我拂了他妻子的面子呢。
我侧躺在病床上，数着窗帘上有多少朵花。
如果是单数的话我就要讨厌宋清回了。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把花数完，我的眼睛就不受控制地闭上了。
再睁眼的时候，我居然看见了我自己。
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瘦了，脸颊肉都几乎凹陷下去，丑得我都有些不敢认了。
我之前明明很漂亮的呀，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就在我思考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出现在我脑海里：
“我明明告诉过你结局，为什么你还要走上这样一条路呢？”
我四处环顾，也没找到说话的人是谁。
“别看了，我是只存在于你脑海里的意识体，你是看不到我的。”
“哦。”我淡淡地应了一声，并不怎。在乎这个插曲。
反正我都死了，天大地大死人最大！
“别这么冷漠啊，”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又发话了，“你还有什么话想对宋清回说吗？”
“你还能让我再见到宋清回？”我诧异地问。
“当然可以，我还可以让他再见你最后一面。”
“好啊，”思索片刻后，我点了点头，“我确实有话想跟他说。”
话音刚落，我就被传送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宋清回的办公室。
这个地方的装潢还是我和宋清回一起定下的，只可惜装修好了之后，我几乎从未来过这里。
反倒是童照天天都能待在这个地方。
我叹了口气，四处打量着这间办公室，直到听到宋清回不悦的声音。
“陆昭昭，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来这里干什么？”
“啊？你能看到我？”我一脸错愕地看着宋清回。
“你又想耍什么把戏？”宋清回不知道为什么一脸憔悴。
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看起来都这么憔悴了，居然还能用这种不耐烦的眼神看着我。
“我才不想耍把戏呢，我都已经死掉啦，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揣测我了？”我生气地说。
“死了？你开什么玩笑，你死了我现在在跟谁说话？”宋清回显然不信。
不过也是，是我我也不会信。
“你现在还有一分钟。”脑海里的声音又说话了。
我连忙转过头对宋清回说：“我才不管你信不信呢，反正我是真的死了，你不许再污蔑我，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想过要永远和你在一起的，可是宋清回，永远对你来说好像太短了。”
“什么意思？所以你在怪我？”宋清回哼了一声说：“行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给的还不够多？明天我再往你卡上打一百万行了吧？没事你就走吧，别让阿照看见误会了。”
“我不要你的钱，我都说了，我已经死了。”我重新强调了一遍。
宋清回显然不信。
到最后我也不想再试图告诉他我真的死了，反正迟早有一天他会知道的。
我走到他面前，最后一次和他对视，仔细描摹着我喜欢了很久的人的脸。
“十几岁的时候我就说过的，我要放弃你的，我那时候就让你来找童照，你又不答应，非要缠着我不放。”
“明明我都相信你了，我都觉得你不会被系统影响了，可是你为什么又要在这种时候放弃我呢？”我歪头看着他问。
“我没什么可说的。”宋清回低下头不看我。
“喂，宋清回，”时间一秒一秒流逝，我最后一次叫他的名字，“如果做不到的话，下次就不要再承诺别人什么了。”
“你还在怪我？我承认，是我……”宋清回又抬起头，话说了一半忽然顿住了。
“陆昭昭？”他喊我的名字。
“我在呢。”我坐到他的办公桌上，笑嘻嘻地回应他。
这次不用提醒，从他脸上的慌乱无措我就能看出来。
他已经看不到我了。
像个疯子一样。这句话我从来只是听说过。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我消失之后，宋清回的表现确实可以这么形容。
我还以为他会很开心呢，毕竟我不在了，他就不用再怀疑有人想去害他的阿照，他们就可以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
所以宋清回，你现在摆出这副疯魔地想要联系我的样子，又是准备摆给谁看呢？
我看不懂。
我就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疯子一样到处打电话问我的下落，从邻居问到律所，时不时还给我的手机打两个电话。
“打给我的电话是打不通的，我的手机早就没电啦。”我在旁边提醒他。
可惜他听不见了。
我就只好坐在他身边，看着他把他能想到的可以联系上我的人的电话打了个遍。
直到他十分钟之后就没有电话可打了我才发现，原来我身边的朋友这么少啊。
我得了病在医院里死掉了，居然连一个知情的人都没有。
我就陪着宋清回，看他一遍遍地寻找我的下落。
可我没想到，他居然会接到来自我的电话。
我记得他之前给我的备注是昭昭宝贝的，现在看他的手机屏幕却只能看到陆昭昭三个字。
居然备注原名啊，真无情。我在心里吐槽道。
我看到宋清回的眼睛里立马浮现出了疑似希望的东西，可是他接通电话，语气依然凶巴巴的。
“陆昭昭，你现在到底在哪？你在耍什么把戏？我都说了，我们离婚了，以后就不要来招……”
“这位先生，请你冷静一下，”电话那边的人开口，听声音好像是给我下诊断书的小老头医生，“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方便联系一下死者的亲人来医院处理一下尸体吗？”
“……什么？”宋清回僵住了。
“你应该认识陆昭昭吧？”医生重新询问道，“我说，如果方便的话，请你帮忙联系一下陆昭昭的亲人，让他们来医院认领一下尸体。”
宋清回的手机毫无征兆地从他手上掉落，我凑过去看，屏幕被他摔碎了一个角。
多可惜啊。我在心里想。
这么好的手机，怎么就摔碎了呢。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的眼前忽然黑了一瞬，再次睁眼我又看见了宋清回。
只不过这次是在医院里。
他比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更憔悴了，下巴长了一层短短的胡茬，一点也没有总裁的样子。
宋清回用恳求的语气跟医生说：“我是来认领陆昭昭的遗体的，求你们再让我看她一眼，好不好？”
“抱歉，你没有那个权限，”医生说，“方便告知一下，死者是你的什么人吗？”
“她……她是我的……”宋清回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是他的前妻哦。”我在旁边贴心地帮他补充。
没有合适的身份是无法认领我的遗体的。宋清回被医生拦在了病房外。
“不要在医院待着了，医院好无聊啊。”我无法离开宋清回太远，只能这样催促他，虽然他也听不见。
只留下我一个人干着急，真讨厌。
但是，包括我在内谁也没有想到，宋清回会忽然奋起推开医生，一股脑往病房里冲。
在医生拦住他之前，他已经扯开了白布，看到了我的尸体。
好好的一个大男人，毫无征兆地蹲下崩溃大哭，把想把他拉出去的医生都吓了一跳。
只有我马上反应过来，特别不满地想要推他，却连碰他都做不到。
我生气极了。
我不要宋清回在我面前哭，他的眼泪好脏啊。
所幸医生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几个人一起冲上去把他拉开，不怎么礼貌地直接请出了医院。
看他狼狈的样子，我也解气了，蹲在他旁边看着他哭，心里还一个劲笑话他。
哭着哭着，他的手机响了。
我都忍不住要夸他的手机了，屏幕都碎成这样了居然还能用。
但是看到来电人名字的时候，我就夸不出来了。
阿照，好亲昵的备注。
“清回，你在干什么？”电话那边的女人特意把声音捏得娇滴滴的，听得我头皮发麻。
“没干嘛。”出乎我意料的是，宋清回的回应居然很冷淡。
“你骗人！”听了他这句话，童照立马换了一种声音，这回又太尖了，听得我耳朵有点不舒服。
“他们都说你在四处找陆昭昭，你还找她干什么？都跟我结婚了你还对她念念不忘吗？既然这样你当时为什么要跟我结婚？啊？说话啊！”
“是啊。”宋清回说。
他这么回答，反而把童照整不会了。
“你什么意思？”
“我说，是啊，”宋清回困惑地说，“我当时为什么要和你结婚？”
“宋清回！你！”
不等电话那边的童照再发作，宋清回直接挂了电话，我的耳朵终于清静了。
只是这宋清回的话，让我有点犯恶心。
当初我还活着的时候非要跟我离婚，现在又在这装深情了，摆出这副样子是想给谁看啊。
我呸了他一口。
然后我又看不见了。
再次睁眼又换了个新地方。不过这个地方我熟了，是我和宋清回的家。
哦，不对，是宋清回和童照的家。
像是专门为了恶心我，听说童照是特意从宋清回的一众别墅中选出了我住过的这一栋，然后把我的痕迹全部抹除，安安心心地住了进去。
是我我就不敢住，我还嫌脏呢。
童照也真是饿了。
我在心里感慨着，然后就看到宋清回打开了电脑，果断地坐到他身边去看他在看什么。
一番操作之后，他翻出了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办公室里的录像。
原来你也不傻啊，知道要确认一下。
我饶有兴味地看着。
可惜的是，监控录像里面好像照不出我的身影，但是却把宋清回说话的样子录了进去，乍一看像是在自言自语，莫名让我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完录像之后，宋清回又哭起来了。
一个大男人，居然比我还能哭。
我在心里悄悄骂他。
“原来我之前是这么对你说话的吗？昭昭，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宋清回哽咽着说。
哦，原来是在哭这个啊。
“没关系，”我拍了拍他的头说，“反正我已经死了，投胎之后下辈子也看不见你了，谁管你怎么说话啊。”
宋清回没听见。如果听见了的话也许会哭得更厉害也说不定。
眼见着他哭得正爽呢，他的手机又响了，这回是他的妈妈。
可能因为他妈妈宋夫人的设定是“恶婆婆”，是本来就不喜欢童照的，所以她才会很喜欢我，一直以来都对我很好。
这次她打电话过来，也是为了我。
她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教训宋清回说：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昭昭是个好孩子，你不喜欢人家也别作践她，结果你呢，你是怎么做的？那个姓童的女的污蔑她一次就算了，现在又明目张胆地踩到昭昭头上，你们真当我是死的吗？”
“什么意思，什么踩到昭昭头上？”宋清回立马清醒了，连忙追问道。
“你自己去看吧。”宋夫人没好气地说。
“先说好，如果你这次还坐视不管的话，我就要……”她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宋清回匆匆挂断。
我想说宋清回这样很没礼貌，也很想跟宋夫人说声谢谢，但我现在什么都做不到。
我只能看着宋清回点开微博。
和他一起看着热搜上挂着的我的名字。
“陆昭昭 小三”。
我一下子就愣住了。
童照又一次发了一条博文。
在博文里，她声泪俱下地控诉着宋清回一直在找我并且因此忽略了她，看似是在控诉宋清回，实际上字里行间都在暗戳戳内涵我是小三。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我看到这样的话，居然也不再觉得生气了。
反而是曾经眼睁睁看着我被污蔑的宋清回大发雷霆，直接一个电话打给童照，逼问她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你现在还想为了陆昭昭冲我发火？她有什么好的？当初是你主动接近我说看腻了她了，怎么，现在反悔了？后悔跟我结婚了？”
“我告诉你宋清回，已经晚了！陆昭昭的名声彻底挽回不了了！我就是要她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等着瞧吧！”
随着嘀的一声，电话又被挂断。
我开始担心起了这对夫妻的精神状态。
你们真的还是正常人吗？怎么看着一个比一个疯？
我忍不住咋舌。
可我还没想到，这还不是最疯的。
最疯的宋清回登上了自己的微博，甩出了我和他的结婚证，离婚证，和我们两个还没离婚的时候他和童照的聊天记录。
我：“？”
清汤大老爷，如果你不发这条微博，我都不知道原来你真的婚内出轨了，并且还付诸过实际行动。
“我不想看了，我有点想吐。”我试图跟我脑海里那个声音沟通。
但是他不理我。
于是我只能继续看下去。
看着我的风评慢慢变好，而宋清回的劈腿男人设和童照的知三当三倒打一耙标签也慢慢贴稳了。
网友们此时还在奇怪，为什么我连续三次被扯进这种事件中，却从来不出来发声。
直到不知道谁上传了我的死亡证明。
证明上还有一张我在大学的时候拍的大头照，照片上的我青春洋溢，笑容灿烂。
连我自己都忘了我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不再爱拍照，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再也不这么笑了。
我的视角忽然转换，一下子就到了宋氏集团楼顶。
我本来还在疑惑，为什么要把我传送到这里来。
直到我环顾一圈之后，看到了站在天台边缘的童照。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哈哈，难怪你要为她说话，原来她已经死了呀，”童照声音越来越癫狂，“活该！活该！谁要你不按剧情走，谁要你非要抢我女主的位置！活该！你们都活该！”
话音未落，童照身体直直往前倒去。
我惊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她从十八楼大厦上一跃而下。
原来她也知道她是女主吗？
我想。
一朵云飘过。
我又到了一个能见度很低的封闭空间里。
“陆昭昭，你看完了他们的结局了，还有什么想看的吗？”脑海里那个声音重新出现。
“有，”我不假思索地答道，“我想看看宋清回的结局会是什么样子。”
这次我没有再传送到他身边，而是像在用一面镜子观看他的世界。
在“镜子”里，宋清回比我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他都要不堪，孤独地挤在一个破烂的房间里。
脑海里的声音告诉我：“因为他出轨的事，宋氏集团风评一度变差，甚至遭到很多人抵制，前不久宣告破产了。他这还是把自己的房子车子都卖了，才填上了宋氏集团的窟窿。”
“所以他现在过得很不好，对吗？”我问。
“显然，是这样的，”脑海里的声音说，“不过这也是他咎由自取。明明当时甚至愿意给出一半的灵魂都要重生回到刚认识你的时候，结果现在不还是不珍惜。”
我：“？”
这又是什么意思？
“噢，我忘了你已经不记得了。”
“这其实是你第二次当陆昭昭了。”
我从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我所在的世界确实是小说的世界，但是因为一些疏忽，这个世界里出现了一个bug。
那个bug就是我。
男主宋清回爱上了我，他和女主的感情线就不能再继续下去，整个世界就会陷入崩坏。
所以主神亲自下场。
更改了宋清回的意志，让他重新爱上童照，然后安排我死于自杀。
当时的我们没有在18岁在一起，后来也没有结婚。我甚至都没能顺利读完大学就匆匆离世了。
谁知道在我死后不久，宋清回的个人意识忽然觉醒了。
他为了我走遍天下，甚至察觉到了主神的存在，跟他做了一个交易。
“所以他跟你们做交易就是为了拉我回来再受一次罪？”我茫然地问。
“我想并不是，”主神说，“当时他来找我复活你的时候，确实是怀着很澄澈的爱意的。但我并不认为这爱意能改变他和你的结局。”
“所以我让你提前知道了小说的存在，如果你选择远离他，你会过得很幸福。而他会一直与童照纠缠下去，碌碌一生。”
听起来真是一个完美的结局啊。
“怎么样，你想不想再来一次，体验一下那样的生活？”主神调侃般问我。
“别别别别别。”我连忙摆手，“我才不要。”
我才不要再被他那样的人以爱的名义拉进深渊。
主神笑了，他用哄小朋友的语气问我：“那现在怎么样，要不要去迎接新生活？”
我点了点头。
我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扇光门。
我最后再回头看了宋清回一眼，临走前还特意叮嘱主神说：“千万别让我再回去了。”
“也别让我再遇见他了。”
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真正爱过的18岁的少年在我这里已经死了。
辜负真心的人就该永坠地狱。
而我要向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