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泽深是在第三日夜里醒来的,他双脚踩在地上,盯着桌上的碎片拼图,抓起来。
脑海里浮现了一群小孩在凉亭里往拼图游戏。
“今日的优胜是洛语灵和凤君尧,最差的是方泽深。”
他攥紧,微微发抖,再张开时,掌心只剩下一堆白沫。
千露走进来,看到他,激动地冲过来,“你终于醒了!”
他如同幽灵一般躲开了她的飞扑,沉默出门。
“方泽深,你要去哪里?”
他走到一间土屋门口,一脚踹开门。
正要睡觉的青秀和丈夫被吓一跳,看清来人,青秀松了一口气,“方少爷,您怎么——唔!”
李子豁冲过来,“放开阿福!”
方泽深一脚踹开他,掐着青秀的脖子,把人提离地面。
“我只问一次,如果不想说,你们夫妻以后也不必开口了。”
青秀看到了他眼底的杀意,吓得瑟瑟发抖,忙不叮点头。
“蓝秀奉她的命令把玉佩还给我,当时到底带的什么话?”
“小,小姐让蓝秀……带话给您,她……想吃……糖葫芦了。”
脖颈的手突然离开了,她摔到地上,捂着脖子,拼命咳嗽。
李子豁爬过来,抱住她,把人护在怀里,警惕地盯着方泽深。
方泽深没再理会两人,他转身离开。
“啊!!!!!!!”
空气中传来如困兽最后一声绝望的吼叫。
青秀惊得抬起头,村子里许多人都被惊醒了。
如同一只失去控制的狼一样,方泽深冲进山林,脚下的石块,带刺的林木,毫不留情地从他身上划过,留下条条血痕。
停在一棵树下,他一拳打到树干上,树干摇摇欲坠,他的手背,血肉模糊。
手背的痛感却让他大笑起来,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洛语灵,圣族圣女,这一出戏,你演得可过瘾?”
明明那么多次都怀疑过,为什么他就时愚蠢得以为他的阮阮再狠心也不会伤他如斯?
看着他为‘死去的洛语灵’疯狂,她是否如同看戏一般?
“我不配让你依靠,是吗?所以即便看到我为了替你报仇,不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你也不曾想过跟我相认。”
眼泪混着汗水,血水,一滴一滴落下。
一棵又一棵树被他用怒火击倒。
“洛语灵,于你而言,以前的我是纨绔,如今的我是蠢货,只会干扰你的计划,对吗?”
眼眶泛红,他心脏的地方痛得快要炸裂,却无处宣泄。
他用命去爱的女人,明明活着,却对他那么绝情,绝情到让他胸前跳动的这颗心,再也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脱力地靠着一颗树杆,月光照在他身上,照得他胸前的碎玉发出淡淡光芒。
他扯下脖颈的两块碎玉,这曾经是他此生唯一的回忆。
眼底冷意慢慢化作了无限的讽刺,“自始至终,我不过是你眼底的纨绔子弟罢了。”
用尽全力把玉佩丢尽山林里。
他气力用尽,倒在草丛里,望着天空元月,眼底再无一丝温情。
“恭喜你,方泽深对洛语灵的爱,被你彻底消磨殆尽了。”
第二天一大早。
“还没找到?他能去哪里呢?”
“我派人继续——”话音未落,方泽廷就看到远处一抹身影悠闲地走来。
方泽深嘴里叼着一根枯草,走过来,目光扫过众人,露出灿烂的笑,“各位找我呢?”
方夫人见他回来了,长舒了一口气,“你昨夜怎么了?吓坏千露了。”
“没事,躺得太久了,现在好了。”
“你昏睡了三天。”方泽廷走过来,伸手刚要搭到他肩上,就被方泽深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大哥,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我的身体问题,既然咱家发现的,到嘴的肉,可千万别飞了。”
方泽廷看了他一眼,回头跟母亲说道:“娘,我和三弟有些事要商量。”
“嗯,去吧。”
到了一个无人的地方,方泽廷看着弟弟,“你昨夜到底怎么回事?别用糊弄娘的说辞糊弄我。”
方泽深看向大哥,目光复杂。
“看我做什么?”
“没啊,就觉得大哥如此俊朗,如果当年你去龙城当质子,恐怕整个龙城的女子都想嫁给你了。”
方泽廷上前,按住他的头,“说什么胡话呢。你身上的毒,极为特别,白神医如今行踪不定,我不敢冒险让你等。你去一趟北国,把锦盒交给天女,让她给你解毒。”
“去北国?”方泽深眉头一拧。
“嗯,顺道给北帝送一封信。既然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那咱们就不该辜负了天意。”
他自嘲一笑,“大哥何不自己去北国?我可是什么都不会的纨绔子,大哥不怕我被北帝扣下?”
“你,你怎么了?”方泽廷不解地看着他。
“不如,”方泽深抬头看向他,黑瞳如墨,“大哥,你把你那个近身格斗教给我,也让我有个自保的能力!”
“很久之前我就说过,交给我的前辈说过,不能外传任何人。”
方泽深低声轻笑,他后退避开了方泽廷的手,“我知道了,不就是北国吗?我去一趟就是了。”
……
当天下午,方泽深就带着千露,石湛还有七八个护卫离开了。
去北国之前,他先绕道去了一趟龙城。
他坐在院子里,面前跪着一派人,这些人双腿都在打颤。
大哥觉得他是小孩子,洛语灵觉得他不开心,如今这两人倒是很亲近啊。
“只要你们把手里的技艺倾囊相授,爷绝不亏待,赠黄金千两,良妻美妾,雕梁庭院!”
跪在地上的人都开始冒汗了,可没有一个人先开口。
“很好,有骨气,有骨气呢,爷也不会亏待你们,都给我用上好的棺材埋了!”他给一个管事使了眼色,对方横刀立断,跪在最外面的男人被一刀毙命。
跪着的人只听到一声惨叫,然后就看到了满地的鲜血。
立刻有两人过来抬走尸体。
方泽深勾起冷笑,“那位的黄金千两,平分给各位。我数十下,就杀一人,然后就有两千两黄金分给剩下活着的人。反正,这造火雷的技术,只要有一个人会就够了。”
“……十!”
啊!又一个人被杀了,鲜血撒到身边的人脸上,他尖叫一声道:“我教,我愿意教!”
其他几人见有人服软,全都恨恨地盯着他。
那个人被人扶起来,立刻有两个美人又是擦汗,又是安抚。
有一个人软了,想要攻破其他人就不难了。
“我,我也愿意……”
等在场的人都处理完了,他站起来。
“很好,这不就皆大欢喜了,你们拿着钱,过着大爷的生活,小爷保你们周全,双赢。”
这是洛冷幽最后一批培养的心腹了。
走出后院,他问道:“造烟造得怎么样了?”
管事的回道:“主子,各国都在紧络密布筹备中,这等精致的稀罕玩意儿,要防止被模仿,就不得不买断各国的烟叶。”
“北国的怎么样了?”
“北国种烟叶的不多,已经全部拿下。”
方泽深淡淡一笑,“那就从北国开始,刚好送她一份见面礼。”
“是。”
上马车前,一个管事跑过来,“主子,蓝秀难产死了。”
他愣了一会才想起蓝秀是谁,挑眉看向管事的,“主子我是大夫吗?”
管事的不敢说话。
方泽深上了马车,“走!”
马车悠悠地出城,他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曾几何时,为了帮洛语灵报复,他像疯狗一样。
如此,一切与他何干?
马车驶出龙城,石湛和千露在另一辆马车上等着他。
“你出来了!”
方泽深解开车帘,朝她伸出手。
千露脸颊一红。
“不想跟我共乘?”他挑眉,眼底有一抹淡笑。
“没,没有。”她伸手放到他手心。
上了马车,她脚下一软,倒在他怀里,她慌忙想起来,却被对方按住。
方泽深挑起她的下巴。
“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娘就想让你当我妻子。”
千露一颗心狂跳不已,她爹是将军的副将,娘是夫人闺中密友,她刚出生的时候,两家就议过亲,只是他四岁就被送去了龙城,之后几乎就断了联系,他十二岁那年回来了,可心心念念的却是龙城相府的嫡小姐。
那以后,两人的议亲的事再也没人提过。
前段日子,他们才再次遇到,结果夫人就说想让她当方家媳妇儿。
可,可他不是一直都不愿意吗?
“我缺一名侍妾,千露,你可愿意?”
千露眼底的欣喜慢慢裂开,彷佛一盆凉水从头泼下,浇得她透心凉。